『暖心』芽菜拌面 VS 蘑菇鸡蛋卷,一个关于重生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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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早上醒来第一件事看手机,才七点半。时间调了一个小时,昨晚不过睡了五个小时,离我需要的八个小时还差得远。
丢开手机,蹑手蹑脚地爬下床,打开房门去厕所,生怕老式木地板发出声响吵醒她。经过她的房间,没有听见任何声音,应该睡得正沉,她和她的未婚夫昨天开了四个小时的车从康州特意赶来纽约,为我下午画展的开幕酒会捧场。
不打算再睡,就把房门打开读书等她起床,大概十点左右听见她打开房门的声音。问她睡得好不好,她笑:好舒服的床哦,然后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让她去洗澡整理,我开始动手做早餐。
冰箱里有虾,蘑菇和鸡蛋,于是做芽菜炒虾拌面给她吃,做蘑菇鸡蛋卷给她的未婚夫吃。
宜宾芽菜用爆香的葱花和蒜炒过,扔一点红辣椒进去,因为Ivy爱吃辣,颜色也好看。仔细地把虾的背线挑干净,切成三段,一起爆炒用来做卤。面煮好,过水,沥干。
在做蘑菇蛋卷,把蛋液打匀,加入牛奶和融化的黄油,再加一点腌肉末,奶酪和切好的蘑菇片,均匀地摊在锅底,然后慢慢地把它从一边卷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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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了茶,她也洗完澡,来厨房要帮忙。
我找来吹风筒要她把头发吹干。
她的头发才长出来,不长,很黑,一头小卷。
“怎么头发卷起来了,记得你以前是直发。”
“嗯,化疗之后头发掉光光,新头发长出来就卷。因为化疗破坏重组的关系,很多化疗后的癌症病人,头发都会变卷卷的。”她还是一脸甜美的笑容,仿佛说的是别人的事情。
我揉揉她的头发:“没关系,看起来很自然,不需要烫发了。”
这该死的化疗,这该死的乳腺癌。
才认识她的时候我还在上大学,晚上去夜场玩忘记带ID,正愁进不去,朋友说等一下,去借个ID,正好一个女孩跟你长得很像,美国的保安都是傻的,应该分不出。于是,我拿着她的ID,顺利蒙混过关。
然后一起吃很多饭,喝很多酒,跳很多舞,讲很多很多话,睡同一间房,变好姐妹。
人生,真的需要缘分。
一眼没照顾到,我暑假回国时,她为了爱情搬去康州。
还好找到爱她的人。
没有任何征兆,也没有任何家族遗传史,乳腺癌在她28岁的时候自己找上门。
她发短信给我: hey, sis, I got cancer.
晴天霹雳。
这么年轻的女孩,聪明,漂亮,有教养又大气。才订了婚,正准备婚礼。今后的路本该平坦幸福,怎知老天会戏弄人。
我一时失去了语言,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也不知道能为她做什么。
于是,赶了副画送她:黑夜里努力盛开的鲜红玫瑰,浴火重生的凤凰。
她回台湾的父母身边接受治疗。
临行前,她来告别,我抱着她哭,心疼她要经历的苦难。
她却安慰我,会好的。
反而哭的厉害的人是我,她却是安慰我的那个人。
她太坚强,从来没有喊过苦,却在接受治疗的期间发给我很长很长的信息,都是关于过去美好的时光的回忆。
她说,一场大病,终于知道什么是需要被珍惜的。
我一直后悔不能在她人生最痛苦最黑暗的时候陪她度过。我曾不止一次梦见自己无限下坠,醒来之后一身冷汗。
还好,她的未婚夫放下工作飞到台湾陪她治病。长在美国的他,不会讲中文,工作放下不顾,一呆就是大半年,一路相陪,不离不弃。
这个男人,从此被我视为亲人一样看待。
幸好,发现的不晚。
终于,都好了起来。
其实,头发是卷还是不卷,真的没有关系,只要我身边的是一个会说会笑的她。
那种无能为力的心疼感终于可以收起来,然后默默放在心底最深处。
她说最近记忆力很糟糕,要把事情都写在本子上才行。
她摇晃着一个厚厚的绿色本子,孩子气地对我说:你看你看,我把你的展览记下来了哦。
强迫他们坐下,趁热吃。
她吃得不多,却连连赞美。
“真好吃,你怎么这么贤惠,下次休假别去旅行,来我家给我们做东西吃嘛。”
我笑:“好啊,我饭量可大呢。”
“不怕!”
看见我摆在桌子上的褪黑素,她关心地问我是不是最近压力大所以睡眠有问题。
我说是,不过没关系,不要担心。
她说好,然后仔细问我,从工作问到感情。
耐心地听我说,给我时间,让我慢慢找到适合的词来表达。
她只是那样安静地看着我,然后拉着我的手,说:我懂。
不责怪,不勉强,不讲大道理,也不需要鸡汤。
我说,你听,你点头说懂, 其实就是莫大的安慰和鼓励。
她住得太远,因为工作繁忙,我们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
可是早上会收到她的短信:“早安,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哦:)”
下班回家的时候心情很好。
纽约的天气转暖了,春天应该真的要来了吧。
她心疼我,我心疼你,她又有他来心疼,大概是因为这样,这个世界才不会让人觉得白来一趟。
希望在你身边,无论是亲情,友情,还是爱情,都会遇见这样美好而善良的人,然后一直被温柔对待。
后记:又见到她,头发比上一次见面更黑更密。对她说,你要好好的,十月做一个最美丽的新娘。
真开心,因为亲爱的她要出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