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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苗大姐

                                                 文/付卫星

       或许在医院呆久了，苗大姐皮肤白嫩，头发乌黑，看上去根本不像四十几岁的人。她虽然只是名清洁工，负责门诊大厅的卫生清扫工作，可她面善，气质好，说话绵绵的，很耐听，穿上白大衣，加上一身来苏水味道，许多患者都把她误认为医生，张口称她为大夫。一开始她不习惯，就想告诉人家，自己不是大夫，是打扫卫生的，可她看到许多患者对她投来的那种信任的目光，她就不再做解释了，感觉这种称呼对她很受用。即使回了老家，她也喜欢别人称她“苗大夫”，还一再说，有什么事一定去找她。

       有一次，内科的李大夫把听诊器丢在了病房，让她拿回来。苗大姐就跑到内科病房，拿起听诊器往回走，经过门诊大厅，正巧一对夫妇抱着孩子急匆匆地闯进来，见苗大姐手里拿着听诊器，就拉住她说，大夫，我们的孩子病了，快给看看吧！苗大姐看孩子烧得红通通的小脸，也没说自己不是大夫，只是说，她不看儿科，让他们上三楼儿科去看门诊。那对夫妇见她态度这么好，还主动给他们指路，感动得不知说什么好，一再对她说，谢谢你大夫，您还是忙去吧。那时候，苗大姐像喝了二斤蜜，她也同时感受到了众多患者对她的那种尊重和信任的分量。

       再遇上有患者找她，她就耐心地告诉人家，应看什么科，几楼，怎么走。来看病的也都爱找她，没人再去咨询台。

       医院的领导知道了这件事也非常高兴，院长在一次会议上还表扬了她，说她提升了医院服务质量，号召大伙向她学习。

       没多久，苗大姐成了医院的一块招牌。

       有天晚上，一家小医院的一名大夫来找她，说他很器重她，只要她肯向这边介绍几个病号，她就会得到丰厚的报酬。苗大姐明白这是让她做医托，她本不愿意这么做，可经不住对方的诱惑，就答应试试。

       第二天，苗大姐往门诊大厅一站，心就像被别人挖了去一样空空的，跟做贼差不多。这时有位患者过来问她在哪拍片。她犹豫了一下，随口说，想拍片呀，真不巧，医院里的机器这几天出了点毛病，正在抢修，您要信任我的话，我可以介绍您到对面的一家医院去拍片，哪里的大夫我认识，水平也高。那位患者一听很高兴，说太好了，我去了怎么找他？苗大姐说，我给你写个条子，就说你是我的一个乡下亲戚，他肯定对你好。患者更高兴了，拿着苗大姐的条子赶紧去了。

一个月下来，她拿到了一笔不菲的酬金，数目都快顶她半个月工资了，先前的那种惶恐和不安也不翼而飞了。

时间一长，院长发现苗大姐做了“叛徒”，胳膊肘朝外拐，便狠狠批评了她，还罚了她的当月的奖金。可那点奖金算得了什么，苗大姐继续我行我素，不过做的更隐蔽，你又不能整天跟着她，医院也拿她无可奈何。

话说又有一天，苗大姐打扫完卫生，又偷偷把早已准备好的一个废旧听诊器握在手里，站在大厅的一处寻找目标。一会，她见一个抱孩子的农村妇女站在大厅门口东张西望，样子十分着急，她心里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于是她装作没事的样子来到那位农村妇女身旁，看看她怀中的孩子，十分吃惊地说道，孩子病的可不轻呀。那妇女说道，俺男人进去找人了，半天没出来。苗大姐说，这病不能再等了，再等就没救了。那妇女见她手里拿着听诊器，赶紧求她，大夫，那您快想个法子吧。苗大姐想了想说，今天这里的儿科专家正好出去会诊了，你在这看不了。那妇女急了，忙问，那怎么办？苗大姐说，您不用慌，我知道他们所去的医院在什么地方，你拿着我的条子赶紧去，晚了就找不到他们了。那位妇女又千恩万谢地拿着她的条子里去了。

苗大姐重新回到门诊大厅，猛听身后有人喊她苗大夫。她回头一看，是她老家的一个远房侄子，小时候见过，不过还能认得出来。她问干什么来了。侄子说，孩子病了，找您来了。苗大姐忙问人在哪。侄子朝门外看看说，叫她在门外等，不知去哪了。苗大姐明白了过来，二话没说就掏出手机打电话。只听电话那头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着急不说，还带着埋怨，说你怎么什么样的病号都往这边送，刚才送来的那个孩子输液过敏了，现在还没醒过来。苗大姐一听额头上冒了汗，她急忙说，快，快把孩子送过来！

好险，多亏抢救及时，孩子总算没事了，可多花了好几千元，把那侄子气得说不出话。苗大姐自知理亏，脸臊得通红，主动把多花的钱垫出来，平息他们的怨气。

自此，苗大姐再遇上患者叫她苗大夫，她就主动说，我不是大夫，我是打扫卫生的。有乡亲叫她大夫，她还给人家犯急，乡亲很不理解。

（字数：1430）

《平原作家》2016年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