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来了个流浪汉

                            付卫星

    我们的小山村一相偏僻，闭塞，平时很少有外人来。那天突然来了个流浪汉，引起不少人好奇。

    那流浪汉是个瘦高个，蓬头垢面，脸黢黑，像下窑的。身上穿着一件军大衣，下面光着脚，在严寒天冻得瑟瑟发抖。谁问他都不答话，拿眼看你时，白眼珠子特别吓人。小孩子被吓跑了，有些大人也摇着头离开了。

    我们不知道他叫什么，来自何方。

    流浪汉就在村东头的小破庙里栖身。身下是一堆玉米秸，他蜷缩在草窝里，身子不停地发抖。

    我家离小破庙最近，自然少不了接济他。我当天就给他送去很多东西。有吃的，有穿的，还有盖的。我特地给他拿来一双棉鞋，帮他穿上。流浪汉看看我，也没有大惊大喜，只是挪了挪身子，把东西放到自个跟前。接下来，他端起我送来的一大碗面条，风卷残云般地吃了起来，完了，他瞅瞅我，算是答谢，然后又躺在草窝里发呆，再也不说话

    夜晚，流浪汉就在破庙里过夜。

    白天，村里人路过的时候也都习惯进去瞅瞅，看他没吃的了，就回家给他送来一碗。我见了就说，不用送了，有我呢。像我自家人一样。

    几天下来一直这样，村里也相对平静，我们完全接受了这位流浪汉。

    可在一天夜里，也就是两三点钟，村里突然响起一声声古怪的叫声，其中还夹杂着敲打东西的声音。我一听，这不是那流浪汉的声音吗？深更半夜的他在喊什么？于是我穿上衣服，来到街上。借着月色，我见他一手拿着讨饭的饭盆，一手拿着块石头，不停地敲，还指指划划的，嘴里不停地嘟噜着，不知他说什么。我让他快回庙里睡觉，他也不听，在我家口左右转悠。

    第二天一早，我老婆不干了。说我们供他好吃好喝，还让他住，没想到他半夜三更的满街叫魂，吓死人了，不如赶他走。我说那哪行，天这么冷，你把他赶到荒郊野外，还不冻死他么？

    消停了没两天，流浪汉的叫声又在夜空里响起，

    我也感到奇怪，赶忙起床。等我和老婆打开房门出来，一眼就看见我家大门洞开，再看牛圈，那头老黄牛不见了。我和老婆疾步来到门外，意外地看见流浪汉牵着我家的大黄牛正在比划呢。

我实在忍无可忍了。自打这流浪汉来村之后，我好意照料他，生怕亏待了他，没想到我的一片好心却换来一个贼子！老婆按奈不住，愤怒地喊了一嗓子：打死这个盗贼！我心头的怒火瞬间被点燃，冲上去把那流浪汉按在地上一顿猛打。

流浪汉被我打得头破血流，鼻子也出了血，但他还是一句话没说，站起身来，一瘸一拐地回到了小破庙。

第二天，我便不再给他送饭，人们路过的时候也不像以前那样想着他吃饭了没有，或进去看看他缺什么，人们似乎一下忘记了他。

两天不见流浪汉的影子了，这让我反倒不安起来。不管怎么样，牛不是还没丢吗？就是罪犯也得让人家吃饭呀！于是，我和老婆一商量，端着一碗面条又来到了小破庙。我们却发现，那流浪汉不知什么时候就已经走了。我还看见，先前给他的衣服棉被，他一件都没拿，衣物叠得整整齐齐的，还有那双棉鞋。这冰天雪地的，鞋都不穿怎么行，我和老婆不免为流浪汉担心了。

村子里的人知道后，都显得很高兴，说走就走了，留着他反倒祸害人。

正和大家想的那样，自从流浪汉走了以后，村子里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人们也很快忘掉了流浪汉这个人。

可没过多久，我家就出事了。那天早上，我还没起床，就听老婆在院里跟杀猪似地大哭大叫：牛，牛，咱家的牛没了！我出来一看，可不是吗，那头健壮的大黄牛早已不见了踪影。我说，哭有什么用，赶快报警吧！

我们一边报警，一边发动相邻四处寻找。不到半晌功夫，就接到了公安部门的电话，说牛找到了，还抓到了犯罪嫌疑人，要我们过去牵牛。

我和老婆欢天喜地地赶过去，一眼看见那流浪汉牵着牛站在两名警察的身后。还是他呀？真是贼性不改！我冲过去，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揍他。警察把我拦住了，说你误会他了，嫌疑人已被关了起来，这次还多亏了这名乞丐，是他一直跟踪着嫌疑人，即使被毒打，也死抱着嫌疑人的腿不放，给他们争取了抓捕时间……原来是这样，刚才我还对他还那么凶呢，这让我感到羞愧难当。当听说民政部门说要把流浪汉送往救助站时，我赶忙说，这事哪还用着麻烦政府，我家就能养他！

此时，流浪汉的眼光里竟泛起了一丝泪光。

    《河北科技报》2016年9月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