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又称冬节、亚岁、长至节。日至南、至短，影至北、至长，阴极之至，一阳以生。易曰：先王以至日闭关，商旅不行。古有冬至大如年说，《汉书》云：“冬至阳气起，君道长，故贺……”《后汉书》载：“冬至前后，君子安身静体，百官绝事，不听政，择吉辰而后省事。”

旧人始以《九九消寒图》遣之：故城秋荒屏栏树枯荣，庭院春幽挟巷草重茵；柔柳秋咽囿柯风恃劲，院庭春染幽巷草垂盈；柔柳轻盈香茗贺春临，幽柏玲珑浓荫送秋残；春前庭柏风送香盈室，雁南飞柳芽茂便是春；屋後流泉幽咽洽香草，庭前垂柳珍重待春风。

最喜一句“亭前垂柳珍重待春风”：第一笔记今日风，第二笔记朝晦晚晴，第三笔先雪后晴，第四笔记晴暖日，第五笔风骤雪疾……再一笔终日凉风侵骨，小雪霏霏伴风来，又一笔清晨阴冷，过午后方见日。祭灶天凉糖瓜入市，腊月正当廿四日，天光阴冷，万象更新。午后起寒风，尘沙扑面目。还记一笔今日晨炊，米羹犹香，室童盈轩，童颜可悦。续一笔苟日新，又日新，日日新，时不我待……

夜梦多杂，颇不安生。两日早醒，却毫无清明舒爽，依旧蜷缩着赖在床上，闭了目，任神思意驰，不知西东。偷懒原是件极惬意舒服事，若非长大。

至阴至短时节，至清至静所处，转眼又是一年。岁尾年首，总不自觉生起些回味，酸甜苦辣咸，五味杂陈，俱到心头。

收入有所降，到底物质的基础很重要。尚不至失业，还有闲余煮字烹茶，虽不至感激涕零，念些好总还是应份的。舍此，不知自己还会还能做些什么！从前理想，渐行渐远渐近熄灭，好风景注定留给那肯于给理想一些时间的人。我只把自己留在岁月里，任其雕琢腐蚀成原初的样貌。只有时间不会说谎！

偶有小恙，幸无大碍，死生得失尚多计较，自利利他乏善可陈，自由还在冬眠，了脱之期遥遥。于所牵绊，更多无能为力，多有惭愧。岂有豪情似旧时，花开花落两由之。

读书不多，写字不多，却不曾断绝，少有了怠惰和勤勉的分别，进耶！退耶！

依旧偶尔做不得喜欢和愿意的自己，似是而非言不由衷有之，无可奈何得过且过有之，无所事事消极怠工有之，随遇而安息事宁人有之，事不关己听之任之有之，见怪不怪听而不闻有之，惺惺相惜悲天悯人有之，不自量力自作自受有之，固执己见冥顽不化有之，咬牙切齿愤世嫉俗有之……

从前做加法，津津乐道不厌其烦，确像是饥饿的人扑在面包上的贪婪，以为世间万物山河大地皆可我属，全不顾及自己胃口几何品位所向，竟至吃了许多的水土不服甚或病从口入而不自知自醒。高尔基不知，我们那时是连面包也见不到吃不着的，让我一直觉得可爱并亲近的，还是土豆。

如今要做减法了才发现，我们能舍可舍的如此少，如此难，如此不甘，如此无奈！从前热闹，旧时欢笑，不经意烟去，如此短暂。“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停留是刹那，转身即天涯。人生苦短，一些人事尚不及回味，已匆匆流逝。记起小林一茶：“我们在世上，边看繁花，边朝地狱行去。”“虽然明知道到了此刻，逝水不归，落花不再返枝，但无论怎么达观，终于难以断念的，这正是恩爱的羁绊。”“露水的世，虽然是露水的世，虽然是这样。”

向死而生，是我们每个人所必经的修炼，不在他处，无一例外。知堂老人说：“虽然是露水的世，然而自有露水的世的回忆。”

李冶《八至》诗说：“至近至远东西，至深至浅清溪。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凡所至，必有所返，易之谓地雷复卦也。始随芳草去，又逐落花回。辞曰：亨。出入无疾，朋来无咎；反复其道，七日来复。利有攸往。

晓来有雪花飘落，旧语说瑞雪丰年，或是好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