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春节要出海，可能回不了家了。已没了过多的失落，顺带说起停发奖金大家共同的反应，居然咯咯地笑出了声。想起旧时虽清苦，却并不缺少的由衷欢笑。不消建立在物质上的情绪，更接近本质的真实。人需要这样一种品质，属于一个人的内在的从容。

电视里一群老男孩不畏艰险攀树爬枝，挖空心思将一台摄像机固定于高高树干，只为一睹天堂鸟求偶时的曼妙舞姿，连同前所未闻的一串串激情鸟语，都化成他们口里的滔滔不绝一脸的眉飞色舞满眼满心的无比欢悦，远不是物质所能给予。

下班前顺手揣了本书回家，同事扔过来一句：你也看书啊，我以为你只买不看呢。倒是很真实的印象：进门，开窗，洗壶，烧水，泡茶，慢饮，顺带开了电脑浏览些图文，间或处理些事物，偶尔聊天，不咸不淡。确乎极少书不离手手不离书，那书更像是留给他们的，进来坐定，喝我的茶，翻我的书，调侃我的生活，随时说些书中见闻，不时抛来几个问询令你云里雾里懵懵懂懂。

有那么一些时候，他们自顾自聊他们的，我这厢则事不关己听而不闻，阅文、敲字、远眺、发呆、我行我素，他们亦不觉冷落怠慢，我亦不觉吵闹叨扰，时光静静漫过，像很久很久以前的夏日午后，我从睡眠里醒来，静静听母亲和邻家婶子聊着的家长里短，鸟音虫声里的人间烟火，安稳的默契。

书之于我已少有形式的庄重，像衣食住行的不可或缺，又同了清风明月的各不相妨，随处所止，随遇而安。

自由和理想都是有代价的，与精神比起来，它们更多受制于物质。而现实常常是这样，我们的精神总是先于物质到达某种高度，然后给自己预留了理想和追求的广阔天地，让你有理由充分相信并坦然面对，此后的岁月，无论你做什么，都是生命的方向和意义。

事实上，很少有人能够跨越这个开阔地带真正达成理想和自由，一方面源于生活的能力不足以换取想象中物质的丰富，另一方面自由和理想亦随着境遇的变迁而时时调整步步抬升。即使我们的生活已将旧时关于自由和理想的愿景远远甩在了后面，比如长大，比如自立，比如衣食住行，比如从前大人们不允许做的种种禁限……每抬头，自由和理想依旧在远方，在高处，在目下我们力所不及处。

“无恒产则不自由，不自由则无道德。”半生的挣扎和努力依旧换不来属于我自己的自由和道德，这无疑让人很有些绝望的尴尬。好在我对自由和道德的界定尚有弹性和余地，依了自己的境遇有所取舍，只在内心，不在他处。

不能去台湾看土著民的居地环境，就在文字里做一次长途跋涉。不能跟随四季去看梅花杏花桃花李花樱花油菜花漫山遍野，就在一盆冬季的兰草里寻找春天。我始终确信一花一叶遍含十万大千，我们看向世界的眼光，决定了这个世界美好的层次，像铁树开花，死水里别见一泓鲜活。

“今日中国的90后们，是这个国家近百年来，第一批和平年代的中产阶级家庭子弟，你们第一次有权利、也有能力选择自己喜欢的生活方式和工作——它们甚至可以只与兴趣和美好有关，而无关乎物质与报酬，更甚至，它们还与前途、成就、名利没有太大的干系，只要它是正当的，只要你喜欢。”

总会有一时一刻的些许冲动，读到一本好书就想寄给你，像这本《把生命浪费在美好的事物上》，吴晓波送给十八岁女儿的话。记得去年的这个时候和你谈起目标和喜好，你颇有些迷惘，坦诚如一张白纸。这不是你一个人的迷惘，这是包括了我在内的绝大多数人的现状。在我们的理想和目标里，从不缺少物质，也确实少不得物质，但很少有人会照顾到自己的喜好和意愿。把生命浪费在美好的事物上，看上去很美好，但它有个前提，就是我们必须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美好的事物。

这一切的一切或许源于教育的体制和成长的断层，父辈们这样一代一代走过来，势必影响到你们的教育和成长。如果说责任，社会和家长们首当其冲。但这些都不是绝对的，至少在学习这件事上，今天的环境已无比优越，尽管思想和观念还有待净化和荡涤，但只要你认准了的，大都可以满足需求。仅就美好事物的判断和去尝试过自己喜欢生活的能力来说，除了学习、思考、领悟和践行，别无他途。

近来常常感怀岁月催人老，也听侯德健的《三十以后才明白》，真的明白与否并不全那么重要，重要的是渐渐知道了一些并终于可以有限地去做些自己喜欢的事，而无需时时处处为“君王”所统制。尤其读书，这种“不以此为生”的感觉很是惬意，即使明晃晃他人眼光里的不思进取。

源于我已逝去而你还丰富地拥有着的大把青春，还是想把这段话送给你：“所有的青春都是在为中年做准备，我今天讲这样的话，年轻的你未必会同意，但我经历过的事实正是，在这个中年的午后，你能够安心坐在立冬的草坪上喝一杯上好的单枞茶，你有足够的心境和学识读一本稍稍枯燥的书，有朋友愿意花他的生命陪你聊天唠嗑，你可以把时间浪费在看戏登山旅游等诸多无聊的美好事物上。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有“成本”的，而它们的投资期无一不是在你的青春阶段。”

又是周末，推了饭局牌局，家里有我喜欢的文字和清静。不知寄给你的书看了几页，昨天天气预报说那里的气温降至历史同期最低，索性冬藏也好。重要的事情有许多，人生也并不是一件紧急的事，但我想让你知道，所有重要的紧急的事加在一起，都不如你的健康和欢喜令我们心安，照顾好自己的心情和生活才最重要！和吴晓波一样，我的心里同样存了一份祝愿：珍惜青春，把生命浪费在美好的事物上！你的，我的，我们的，他她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