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善解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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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睡得算是安稳,无梦无扰,晓来因风而醒,有窗子时掩时开轻扣早春,似纸又似塑膜的细碎传至厨房,起身关了阳台窗子,半个月亮一脸清淡落寞,挂在半空春风里。
春风起,为着吹去冰雪的潮湿,摇醒沉睡的枝条,拂去一季的阴晦,唤苏渐暖的人心吧。
旧时乡下,该是准备着将种子埋进土里了,坊间有“清明前后,种瓜点豆”说,如今多已换了机械播种,不知是个怎样的情形了。北方时令晚得许多,融化的春水正在润泽,乡下的表哥说,若非赶在早上冻未及解时,便是上不得山的。
于是像是懂得了春风的无孔不入无隙不过,旧时怨尤亦为之烟消云散,世间万物都有其存在的理由和用心,只是那时我们不懂,许多时候辜负了大好春光,一片温良。
春风善舞,触物成韵,揉嫩了枝桠,再拂绿浅草,春水荡漾,春燕呢哝;舞得行人衣袂轻舒,发际零乱,依旧春风得意,满心欢喜;舞得尘土散满天际,亦舞得土地温润松软,好让种子生根发芽。
春风善奏,有孔皆笛,遇隙成律,从清晨唱到黄昏,从夜初疯到天明;才催你入了眠,又急急把你从梦中喊醒,十足一个淘气的精灵,直吵得你合不拢嘴;一个不经意间伸了懒腰,开口叫出一个,新的春天。
春风善行,无处不在,才是天边一眼湛蓝,转眼已在山洼添了一抹新绿;昨天还在枯枝败叶间徘徊,今晨已将春意写在眉间;不只在城市繁华里流连,还喜欢穿街过巷翻山越岭去到最偏远最贫穷处,将温暖和笑意写上一张张淳朴的脸蛋。
春风善解,少年情怀,花儿开放。春风善动,潜滋暗长,生机无限。
春风也善惹些是非,常常将成排的帐子连根刮倒,将屋檐处的草成片的掀去,甚至将整个屋顶来个张冠李戴,将灶台里来不及燃净的灰烬抛成一串火烧连营,将路边的瓶瓶罐罐叮叮当当成刀枪剑戟草木皆兵,将捂了一冬的纸窗撕成千疮百孔……
我的印象里,春天的风是连地拔起向上吹的,不曾见过秋天的风会吹飞了房草吹倒了帐子,推想杜诗“八月秋高风怒号,卷我屋上三重茅”当多指现实而非自然,宋徽宗赵佶的“彻夜长风撼破扉”也一定不同于春风里的另类肃杀。若换做春天,不知蜀地的老杜北国的赵佶当作何语?“恰似春风相欺得,夜来吹折数枝花。”亦或犹记“梅花鸜鹆宣和笔,十指春风成色丝”?
连同“寒食”,旧时的记忆亦是因了风大而不让动火。旧时的邻里很是自律,每风大尘杂,便互相打听着,是否见镇上升了旗子,若见了红旗,便是够了禁火的等级,互相叮嘱着想自己的办法。因为饿,亦因为寒凉,旧时不喜欢春天,尤其不喜欢无边无际没完没了刮着的春风,还有那些遗失在春风里的记忆。
每每记得的,都是隔了岁月滤去了诸多不如意后的点滴,即使还记得,亦能为着那些不好一一找到些借口:吹去了屋上草,便是提醒着秋天要好生修缮了,若是盖得新房子则更是好上加好;刮倒了帐子,便是木桩的根基浅了,亦提醒正是播种的大好时节了;吹烂了窗棂,或许入秋可以换成明晃晃亮瓦瓦的玻璃了的……
才过去了的这一季里,尽是些送旧迎新的杂七杂八,亦不免俗地送了许多祝福给知近的人,最多的莫过顺意、春安两句,一句度日,一句度生。若兑了现,便是幸福得简单,简单的幸福,不负了初心一点,春风万里。
昔读“野狐禅”曰:
【百丈禅师每日上堂,常有一老者听法并随众散去。有一日却站着不去。师乃问:“立者何人?”老者云:“我于五百年前曾住此山。有学人问:大修行人还落因果否?我说不落因果。结果堕在野狐身。今请和尚代一转语。”
师云:“汝但问。”老人便问:“大修行人还落因果否?”师云:“不昧因果。”
老人于言下大悟。告辞师云:“我已免脱野狐身。住在山后。乞师依亡僧礼烧送。”
次日百丈禅师令众僧到后山找亡僧,众人不解,师带众人在山后大盘石上找到一只已死的黑毛大狐狸。斋后按送亡僧礼火化。】
《华严经》说:“菩萨畏因,凡夫畏果。”
菩萨的畏,是诚敬,是戒律。凡夫的畏,是恐惧,是散乱。不可同日而语。
“若道春风不解意,何因吹送落花来?”春风既善解,相信人亦善解,便送你春风万里,安了此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