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故乡,还有谁呢
(2011-11-04 21:59: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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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俗里《回乡偶书》宋体奈何天·计左杂谈 |
分类: 旧日情怀 |
一个地方,呆得久了,不只挖尽了它的好,连同它的不好,于些回忆比较时,亦生出些局促的好来,便是有权对这个地方说三道四了。这样的地方,除了故乡,家乡,还有谁呢?倘是外出求学,谋生了的,总要踏实个三年五载,沉浸于一城一乡街角胡同固有的风俗里节奏里气氛里的,算是暂时融合着时,心里亦不时泛起些故乡的涟漪。稍有情绪的风吹草动,便要拿故乡来做一说辞,似是象证明给谁看,此非吾乡。
在我的印象里,故乡和家乡总该是各有些自己内含的,这样的互相解释,未免有失落的苦涩,做了错事的尴尬。我宁愿有自己的理解:故乡,便是曾经的,过去的家,自己出生和祖辈世代居住的地方。不管那老家在与不在,都还可以称呼为故乡的地方。而家乡,更突出了家的含义,是该有个实实在在的家在那里才好称呼的,哪怕门前冷落,田舍荒芜,只要旧居还在,老人还在,就彻头彻尾的还是家乡。倘若久别或很是遥远,非叫成故乡不足以浓厚的,牵挂的, 鲁迅先生的《故乡》便是。而那曾经的家,曾经的人一旦不再了,便无论如何已不忍再呼之为家乡的了。
这样的分别使我认定,那些提到家乡的,有意无意,多是怀了几分欣然的。贺知章《回乡偶书》之二:“离别家乡岁月多,近来人事半销磨。唯有门前镜湖水,春风不改旧时波。”张居正《给假治疾疏》:“近访得一医人自家乡来,自言能治此疾。”李渔《奈何天·计左》:“一路行来,已是家乡地面,少不得要暂驻旌旄,略停车马。”刘半农《敲冰》诗:“你应当喝一杯胡桃滋味的家乡酒。”或多或少,竟有些陶醉的意境在里边。而故乡呢?《荀子·礼论》:“过故乡,则必徘徊焉,鸣号焉,踯躅焉,踟蹰焉,然后能去之。”刘邦:“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李白:“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冰心《晚晴集·我的故乡》:“我生于一九零零年十月五日(农历庚子年闰八月十二日),七个月后,我就离开了故乡--福建福州。”话里话外,已多了份凝重。有家无家,便是话语里也寻得出痕迹。
于是故乡似比家乡多了些岁月的悠长,更加沉静,落寞,清淡。而家乡呢,如在眼前的亲近,生动,鲜活,热闹。这个居住了二十多年的地方,对外本是可以叫成家乡的了,但我只叫它居处,大概从来就不曾想过要在这里一生一世的。而那个已没了家的实质的地方,我更喜欢叫它老家,比起故乡,家乡的称谓,更加的实在,亲切,离心思最近,最能懂得想念,回忆的深厚。
见过的风景,读过的游记,别人眼中的赏心悦目,总不如那些回忆起故乡的老旧文字来得悠长,醇厚,朴实,足信,虽然那是偶尔还带了些酸辛和忧伤的。美好,并不全是喜悦着的单纯,未免失之过轻的一厢情愿,如了四季轮回的自然,丰富,一无分别。人是长于为表面所左右的,欣赏就够了,我只是过客。这样一种身份,这样一种相逢,极其相似的境况里,发出些惊艳的同声感叹在所难免,就算自欺欺人一下,也都心甘情愿的找些乐子。本就是些浮光掠影,人生已太疲累,何必还要徒增些无聊的灰暗,又不是我的家乡。这便是人在旅途最值得开心的理由了,倘若有人拒绝,不是沉迷了,便是想家了。无论好坏美丑,人只有在面对真正属于自己的事物时,才会舍得认真一下的!否则便是一句:与我何干!
这样想了,回头再看一片骂声的网络,我开始这样一种解读:他是无比热爱这个国家,才花费全部力量,使出吃奶的牛劲来抨击政体,针砭时弊;他是打心眼里喜欢这座城池,才忍饥挨饿,千辛万苦去到街头巷尾,穷乡僻壤搜罗糗事,暴光丑陋;他是乐于充分享受着生活的,才会真诚地道出些无奈的苦水,担心美好不再;他是十分在意和关心着周围人的,才会对他们挑三捡四,冷嘲热讽……凡此种种,我很愿意将其归结为“爱之深,责之切。”骂来责去的过程里,便是不打不相识,陌生的变熟悉,隔膜的变融洽,冷言冷语变成热切关怀,不可理喻的也多了些情有可原……
突然生起去一个陌生地看看的想法,试着走进那人群,那条街,融进风俗里,沉到故事中,阅读一下,品享一番,别人故乡的另类滋味。倘在挑得出些不好来之后,还能继续喜欢,流连,艳羡着,便又多了一处值得去的地方——不是故乡,却可以有着故乡般的温暖与熟识。
正因为知道了些你的不好,所以才更加深沉的爱恋着你的,不是故乡,又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