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人传来甘鹏写在《时代报》的专栏《影相 影相》，看到标题我就笑起来，“影相”，是音音姐常说的一句话，音音姐爱影相，我们都知道。

回想音音姐带我出席各种活动的历史，简直就是一部私人影相史。有时探班拍摄，坐在化妆间里百无聊赖，音音姐一句“快！你哋影相！”所有人都行动起来，她拉着我手腕径直走到黄百鸣、吴千语面前，两人皆画了浓妆，眼拙的我甚至还没区分出谁是谁，快门已按下大家笑若灿花。去参加饭局，同桌的是电影公司老板或服装师造型师等幕后团队，她也兴致勃勃张罗合影，好多次我都是影完像后过了好久才知道一起拍照的是了不起的大人物，比如带着小圆墨镜的黄柏高，人家明明是叱咤风云的金牌经理人，合影时我却只当他是醉醺醺的老甘草了。去观看舞台剧，短短的中场休息十分钟，音音姐叫来各位嘉宾主演与我合影，还不忘吩咐我，“你同佢亲近些啦，揽住佢啦。”我本就不爱社交，面对陌生人难免怯场，经她这样锻炼，一来二去，居然开朗了些。

后来在香港看高志森话剧《南海十三郎》，飞机刚落地，即收到音音姐发给我的一串号码，是一个男生的电话，音音姐说，“你联络Paris，他有份做戏，让他带你进后台找谢君豪。”司机把一个人我丢在西九龙大戏棚，我唯有硬着头皮打给Paris，进了后台，大家也相谈甚欢，谢先生问：“你系唔系专登飞嚟睇《南海》？”我也忙不迭点头说“系系系。”他高兴地满场找笔找场刊替我签名，任务圆满完成，我发合影照片给音音姐看，她语气夸张地调侃我，“现在好厉害哦！可以一个人应对大明星了呢！”

音音姐不但喜欢影人，还喜欢影物。比如我看完舞台剧回家，她留了瓶日本威士忌“余市”给我饮，交代工人，“这是日本最好的酒了，你帮青青拍张合影。”音音姐的朋友Ivy，老公是香港著名的电影人，家里一面墙摆满各大影展拿回的大小奖杯，她甚至想让司机载我去Ivy家专程与那些奖杯合影。“算了吧。”我说，音音姐勉强同意，但绝不能再错过她家里的两座金像奖了——有次她要我和妹妹一人拿一座女神像合影，端了许久，方知金像奖杯是如此之沉，真是欲戴王冠，必承其重了。

前些时日，某杂志要刊载我的小说，需要我提供两百字的个人介绍和一张照片。我翻了翻手机里的相册，基本上除了假惺惺的自拍，就是二百五兮兮的搞怪合影，大多都交不了货。倒发现去年三月在香港，与音音姐同游浅水湾赤柱的照片，拍了有大概二百多张——在海边影相，在镇海楼公园的神像面前影相，在赤柱大道上影相，在市集的特色小摊前影相，照片大多出自司机vic之手，这位向我抱怨“madam has too many friends”的菲律宾哥哥，倒是和他的madam一样，影的一手好相。

我和甘鹏一样，好奇音音姐为什么如此的爱影相，但白痴如我，却是不敢直接问她的。看舞台剧《长发幽灵》那次，开演前我、甘鹏、音音姐在戏院旁的大排档吃饭，她向我们介绍，这些民间小铺的潮州打冷格外正宗，是不可多得的好滋味，话音刚落，她让大排档的影迷老板娘给我们三人按下一张合影——刚下飞机风尘仆仆的我、明天就要回上海的甘先生，还有带着假发准备登台的她，三人站在大排档的白炽灯光下，“多难得啊，以后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音音姐说，我想起苏珊桑塔格在《论摄影》里的话，“照片乃是一则空间和时间的切片。当我们感到害怕时，我们开枪扫射，当我们缅怀过去时，我们拍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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