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传奇,也是故人:另一个黄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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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音乐娱乐南方都市报 |
今年是黄霑逝世的第十年,前些时日,黄霑的亲朋好友为他建立了纪念网站 “黄霑书房”以呈现黄霑的旧事与旧物,在首页上,网站创办人、文化评论人梁款先生寄语,今天再讲黄霑,要沿着脚印、爬过大山,讲好一个“民”的故事,的确,黄霑身上的名号太多,“四大才子之一”、“一代鬼才”、“作词名家”等等,而当打开网站时,我所看到的是走下神坛的另一个黄霑,他本名黄湛森,除去了所有的光环,从时代的那一端款款而来,他是传奇,他也是故人。
1949年,八岁的少年黄湛森跟随当兵的父亲从广州移居香港,风雨飘摇的年代里,他的身份是“选择香港为家的中国人”。念旧如黄霑者,在书房里还完整地保存着当年6月17日的一份《大华晚报》,多年后他撰文回忆,自己是在十月一日那天离开的广州,“爸现在安息了,但我仍然记得二十一年前的那一夜,和这些年来,爸过十月一日时的那种神情。”他说,置身纷繁的娱乐圈,风流的黄霑以浪子形象著称,爱恨穿肠过,他却每每谈起父亲便潸然落泪,书房里还有一份《调景岭风云》的手稿,是黄霑在80年代末筹拍的电影,调景岭聚集着许多流亡到香港的国民党士兵,他们和他的父亲一样,每日挣扎在在爱国与保家的矛盾之中,这就是黄霑想要讲述的故事,彼时的他已是春风得意,告别了蜗居陋室的青春时期,但他竟仍难以忘怀父辈们身份认同的艰难。我不禁设想,在陆港冲突不时激化的今天,倘若黄霑尚在,他会如何解释这样的问题呢?以他的性格,恐怕是哈哈一笑,百炼钢化为绕指柔,古今多少事,付诸谈笑中了吧。
黄霑以“不文大师”自居,他爱讲粗口,百无禁忌,连面对殿堂级的歌手徐小凤,也够胆语出惊人地调侃一句“又老又风骚”。而书房中的黄霑,姿态却可谓是低到尘埃里,他听电台、玩粤曲,收藏着大量邵氏《南国电影》和电懋《国际电影》杂志,对粤剧、西片、日本电影也都来者不拒,他有一篇旧文,写自己在戏院看希区柯克的悬疑电影《擒凶记》,吓的惊叫连连,大呼被导演玩弄于掌间,他还深深迷恋着日籍女星李香兰,号称初见李香兰即“目瞪口呆”,又三番五次地在专栏中向读者推介她的名曲《恨不相逢未嫁时》,一本正经地探讨着她与作曲家姚敏是否有过一段情的八卦,这让我不禁莞尔,以吟风弄月游戏人生闻名的黄霑,原来不仅是和你我一样平凡的标准影迷,居然还曾经有过“脑残粉”的过去。晚年他在香港大学完成博士论文《粤语流行曲的发展与兴衰》,得到“立论鲜明深入,行文畅达,独具个性”的专业赞誉,我相信其中的一点一滴,不仅来自他自身的研究与经历,更源于书房里的苦心经营。
说回黄霑的填词作品,他写的歌中我最喜欢的,不是鼎鼎大名的《沧海一声笑》,不是婉转低回的《两忘烟水里》,而是一首简单明快的《问我》,据说,这是黄霑根据童星冯宝宝当年的自传散文改编而来,语言质朴,以小品文般的文字诉尽心曲,“问我得失有几多,其实得失不必清楚,我但求能够一一去数清楚,愿我一生去到终结,无论历尽几许风波,我仍然能够讲一声:我是我。”这仿佛也是黄霑的写照,回望六十余年的人生,他经历的得失风波大概难以计数,而他始终自我,仍然是他,这份豪气洒脱,是多么令人艳羡的事情。一代宗师黄霑仙游已十载,而另一个黄霑,却将长久地驻守于书房,当年明月在,曾照彩云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