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去年年底,中华大地上发生一个大文化事件,就是《故宫日历》的错别字问题,它引起了很多学者的争论和众多媒体的关注。可是,今天我吃惊地发现,2017年的《故宫日历》依然故我,错别字仍在,其编纂者摆出一种“我就是爷我怕谁”的架势。难道一个语言文字问题还要司法部门出来干涉才能改吗?
《故宫日历》赚的是中国传统文化的钱,但是根本不尊重中国传统文化。不尊重历史事实,缺乏求真精神,爱面子而将错就错,这不是一个文明古国的人应该有的态度。
封皮上印的这个隶书的“历”字是彻彻底底的错别字:
①
把“秝”误写成“林”。
② 把偏旁“厂”误写成“广”。
③ 把偏旁“日”误写成“止”。
编纂者辩解道,这是来自魏超拓碑。其实原碑文的这个字并不是做“日历”的“历”解释。编纂者又辩解道,“歷”是“曆”的早期写法。这个也是个错误,早在《尚书》中这两个字就有分工。
可能有关人士觉得,坚持下去,就可以习非成是。注意,语言文字的“约定俗成”是指大众都这样用,才会使得一些别字成为正字。现在就《故宫日历》一家用,永远不会被“约定俗成”成正确的字。
我就是一个布衣学者,但是我要与《故宫日历》编纂者死磕下去,他们一年不改,我就每年把我的文章重贴一次。因为我认为,没有求真精神,任何科学文化教育方面的事情都做不好。错误的东西永远是丑陋的,有谁会觉得《故宫日历》这个错别字有什么审美价值?
一、来自古老《尚书》证据
“曆”字是汉语中最古老的文字之一,在最早的典籍《尚书》中已经普遍使用,那时它的意思就是指历法、天象、历数等。《尚书》中也有“歷”字,表示动作“过”。两者的分工十分明确。例如:
曆象日月星辰,敬授人時。《尚書·堯典》
堯聞之聰明,將使嗣位,歷試諸難。《尚书·舜典》
显然,“曆”和“歷”之间根本不存在古今字的关系。《故宫日历》编写组在日历最后的说明中以及回答《咬文嚼字》主编的质疑时,都声称“歷”是“曆”的早期写法。这种观点是不符合历史事实的。
根据《说文解字》和《康熙字典》,“曆”的古文字只有两个:一个是“厤”,一个是极度复杂的字体(见附图)。该字典在注释“歷”和“曆”时,都没有说明两者之间有历史来源关系,只是指出在《史记》和《汉书》中动词“歷”被用来表示历法的“曆”。然而,即使在这两部书中,两者的分工还是保持着,“曆”还是常用来表示历法,而它从来不能用作动词“歷”。例如:
夏,漢改曆,以正月為歲首,而色上黃,官名更印章以五字。《史記·孝武本紀》
孔子趨而進,歷階而登,不盡一等。《史記·孔子世家》
现在问题基本清楚了,“曆”是最古老的文字,先秦已经普遍使用。只是在《史记》和《汉书》中被写窜了,有时用“歷”来指“曆”,但是即使在这两部书中,它们的分工还始终保持着。
然而,《故宫日历》封面第四个隶书字是“广林止”构成的。编纂者解释他们是根据《史晨碑》碑文而集字。这有两点不妥:
①《史晨碑》上“广林止”构成的这个字来自“歷”的讹变字,是表示动词“过”的,原文为:“大汉延期,弥歴亿万”。在这个意义上,“歷”和“曆”从来没有发生过交叉现象。(注:此处参阅了《东方早报》的材料,谨致谢忱。)
②
“曆”和“歷”是一样古老的字,它们之间没有来源关系,所以说用“歷”表达“曆”已经不合适,而用动词“歷”的讹变字来表达日历的“曆”那就错得离谱了。
以上分析表明,《故宫日历》沿用了80年之久的由“广林止”构成的这个字是100%的错字,不论从汉字演化史还是构造原理来说,都是如此。

二、从汉字构造原理看
汉字的构造遵循着一定的规则,就是通常所说的“六书”,指象形、指事、会意、形声、转注、假借等。占汉字比例最大的就是形声字,就是一个偏旁取义,一个偏旁取音。简体“历”就是个形声字,“厂”确定其义类(来自古汉语),“力”确定它的声音。
“历”的两个规范的繁体字“曆”和“歷”,都是按照形声字构造原理而创造的。在《说文解字》里,“秝”是个独立字,意思是“庄稼稀疏”,读若“歷”。

“秝”作声旁,先构成“厤”字,意思是“治”。“厤”又被用作声旁,进一步构成“曆”和“歷”。
后来有人把“曆”和“歷”中的“秝”误当成“林”,这是因形近而导致的误写,它破坏了形声字的造字规律。“林”在汉代的发音是“力寻切”,即跟今天读音相近,而与“曆”和“歷”的读音明显不同。

所以我们认为,有人把“曆”或者“歷”写成“歴”,这已经违背了汉字的构造原理,再把偏旁“厂”误写成“广”,那就错得更离谱了。可是,《故宫日历》采用了一个不伦不类的错字,它打破了汉字的构造原理,而且看起来也十分别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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