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杭州我们居家极简单,五口之家日子很快乐。四十来平方大的房间,枣红漆的木地板,漆色已有剥落。中间一道墙,一扇玻璃窗和一个门隔成里外两间屋。有前后门,前门通凉台,后门是走道,是个联通的双向楼梯。住我家右边的邻居走右边楼梯,住我家左边的邻居走左边的楼梯。我家住当间,既可从左边楼梯走,也可从右边楼梯走。在后门一米来宽的过道里,放一只煤炉和简易的小碗橱,放锅碗瓢勺,便成了我家烧饭炒菜的厨房。
里屋爸爸妈妈带着小弟住,爸爸周末才回来。一张大床,旁边两只相叠的樟木箱,上面盖一块抽纱月色台布。箱子上一只台式收音机,收音机上一只电钟。电钟方方正正的形状,豆腐块大小,塑料壳象牙色,咖啡色字面,玻璃面罩。插上电源,那秒针就悄无声息不停地转悠,少了机械闹钟的滴答声。在极安静时,可听到轻微的“嗡嗡嗡”电流震动声。收音机是我儿时最好的伙伴。几乎每天下午放学后,搬一只小方凳,站在上面,趴在木箱上做功课,是必做的事情。不是没有桌子做功课,而是为了收听广播。电钟指向4点钟,就打开收音机,收听学龄前小喇叭和接下来的少年儿童广播。听孙敬修爷爷讲故事,听的入迷,一边听一边做功课。是好习惯,也不算太好的习惯。
外屋住我们姐妹俩,睡两张小床。一张八仙桌,两把椅子。一个盆架、一个木澡盆和一只鼓形的水缸加了缸盖放在门后。一把栗壳色像木马似的摇椅。这三样家具是妈妈从旧家具市场淘来的,总共花了十五元,平均每件家具才五块钱,不可思议的便宜。如今除了摇椅不在了,桌子和水缸还在。水缸盛米用,这样的老物件,简直有点文物的味道了。
妈妈带着小弟,妹妹上全托幼儿园,我上小学了。那时用水不太方便,洗涮水倒在凉台上的漏斗里,那是楼里的下水道,刷牙也在那里进行。洗衣洗菜用水多了,就提着要洗的东西到楼下有自来水龙头的水池里洗。楼上楼下来回跑,下雨天更是辛苦,边上要有人打着伞洗刷。在家我是妈妈的帮手,帮着拎水拖地。看神话书童话书多了,懂得勤劳善良是好品德。学着勤快的画中人,做点家务活。喜欢趁妈妈不在家时干,几趟来回把水缸拎得满满,把地板拖得干干净净,妈妈回来,有一些意外的惊喜。每次看到妈妈笑脸,得到夸奖,心里就特别高兴。
印象中的那张木摇椅,周末爸爸回来,会悠闲地坐在上面看看书报。上海的外婆来了,摇椅搬到凉台上,让她坐着上面,晃晃悠悠地晒晒太阳,享受一下太婆的待遇。多数时候那摇椅似乎是专为小弟买的大玩具。弟弟玩耍的时候,反身坐在摇椅上,两条腿从椅背空档处伸出去,踩在弯弯的椅腿上,手扶着椅背前后摇呀摇,真像在骑木马。小弟小,调皮捣蛋干了淘气的事,妈妈就打手心教训他,再不然就用绳子把小弟绑在摇椅上,不让他乱动乱跑,以示惩罚,直到他讨饶。我偶尔坐在小弟身后,享受摇椅摇啊摇的乐趣。
最高兴是周末。爸爸从艮山门回来了,接回上全托幼儿园的妹妹,一家人团圆了。有时一家人沿着西湖的湖滨路散步逛逛公园;有时逛解放路百货大楼购物;有时下馆子,到杭州酒家品尝“西湖醋鱼”“东坡肉”。。。
周末爸爸带回一些小礼物最让我们开心。给我有时是一套新邮票,有时是一套童话书。最早记得就是四册《格林童话》选集。玫红色的封面,还有《神笔马良》,喜欢得爱不释手。上学那年的生日,爸爸买了一枝天蓝色带帽的钢笔,宽宽的蓝色缎带系着,可挂在脖颈上,笔杆上刻着我的名字。有一枝专用的精美细巧的钢笔,好喜欢。
想起来这就是在杭州度过的天堂般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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