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乘车离开维也纳，我的目的地，是另一个国家的首都。从首都到首都，听上去仿佛很远，何况出发的时间本已夜色降临。

也许有些难以置信，这另一个国家的首都距离维也纳只有短短几十公里，两地之间只有不到一个小时的车程。这个首都城市的名字就是布拉迪斯拉发，它所属的国家，是斯洛伐克共和国。

大巴车悄无声息地穿越了国界线，跨过了多瑙河，停靠在就坐落于国界边上的布拉迪斯拉发车站。一下车，我就猛然发现四周那些与维也纳城市风格迥异的建筑物。两国首都距离虽近，但毕竟几十年来社会制度完全不同，初来乍到者亦能轻易的发现这种区别。

比起新年前夕人们争相涌入从而价格暴涨的维也纳，在布拉迪斯拉发还可以住上价格相对低廉的酒店。我当晚住的那一家，是在一栋“赫鲁晓夫楼”里，房间有未封住的阳台，外墙面是灰色马赛克。站在阳台远眺，则能看到一片像是已经废弃了的旧工厂。

前台办理入住时，传来一阵《蓝莲花》的电话铃声，我下意识以为有碰巧走过、也住在这里的中国商人，没想到却是那位金发的前台大妈接起了电话，带着杂音的许巍的歌声随即中断。

电视里转播着斯洛伐克冰球联赛，冰球在这个低调的东欧国家堪称国球，斯洛伐克国家冰球队也是世界级强队之一。

看了看其他频道播出的天气预报，斯洛伐克东部地区气温很低，还伴有降雪。一天前，我刚刚放弃了继续前往那些地区的计划。

作为斯洛伐克首都的布拉迪斯拉发，比起捷克首都布拉格要安静了许多，斯洛伐克人也要比捷克人看起来更纯朴。这两个语言、信仰都极为相似的民族，却有着各自不同的历史过往。16-18世纪的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当布达佩斯被奥斯曼土耳其占领时，布拉迪斯拉发曾作为匈牙利的首都而存在，也难怪地理位置特殊的布拉迪斯拉发，不但距奥地利边界很近，距匈牙利边界同样不远。

多瑙河北岸的老城区是布拉迪斯拉发的核心地带，不过在我看来这座老城并无特别出彩之处。新年假期，倒也有许多来自各地的游客在老城里闲逛，这些游客多数都来自欧洲国家。远离中欧核心地带的布拉迪斯拉发老城，其风格主要受匈牙利影响，和曾作为神圣罗马帝都的布拉格相比，只可算是小家碧玉。

布拉迪斯拉发老城

老城旁丘陵上的城堡，极为显眼。这座城堡是布拉迪斯拉发的象征。布拉迪斯拉发城堡曾是古罗马帝国的要塞，后来又成为匈牙利王室的居所。在基督徒打败奥斯曼帝国，王室迁回布达佩斯后，布拉迪斯拉发城堡开始日渐冷落。如今城堡虽也矗立在山头，却显得有一丝孤寂。

站在多瑙河对岸瞭望布拉迪斯拉发城堡

走上老城边缘的新桥，俯瞰多瑙河，几艘很大的船舶停靠在岸边。这些庞然大物就好像忙碌了一整年后有些疲倦，静静地停下休息一般。

走过灰色的钢架大桥，仿佛踏上了穿越之旅。桥架顶部的类似UFO的物体，充满了社会主义魔幻风格，据说登上那个“UFO”，还是观赏河对岸城堡和老城的绝佳场所。

“UFO”

多瑙河南岸的布拉迪斯拉发，简直像到了另一座城市。河边的马路上、花园里，都鲜有行人的踪影。这一带并不繁华，还有很多昔日的工业残影。不过走在这些清冷的小路上，却没有在布达佩斯时四面袭来的阴郁感。

我喜欢这里的气氛，不觉站在路边，望着对岸发呆。

清冷的雨后

没过一会儿，天忽然开始下雨。冬日里欧洲大陆的天气，好似藏地草原，经常阴阳速更，捉摸不定。

那天的雨势不小，我被冬雨淋地瑟瑟发抖，赶忙登上大桥，一路小跑再次回到河北岸的老城。

不同时代的印记对峙在多瑙河两岸

雨水不停落下，行人们一下子少了很多，但老城圣诞市场的商贩们，依然钻在木屋中做着生意。我走近一间木屋，买了一杯热红酒，点了一份三明治，站在木蓬下独自享用。

回想起近几日的旅程，原本想轻松地浪荡在中欧三个邻近的国家，几天下来，留在身上的更多的，却是难以消除的疲惫。前方未知的下一秒，原本是无法预见的。不忍轻易结束旅程，却难以克服多日在外带来的审美疲劳。

我并不感到快乐，亦不感到烦闷，我努力地去思考为什么要进行这样一段旅程，可是毫无结果。最终我暂时放弃了苦思冥想，或许旅程的意义，需要在时光流逝之后，才可重新咀嚼品味。就像现在我终于可以暂得片刻心静，于是凭着回忆，写下这段文字。

喝完热腾腾的红酒，我有些微醺。雨还是下个不停，我将衣服上的连帽翻盖到头顶，快步离开布拉迪斯拉发老城。行走在多瑙河畔的经历，告一段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