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訓“牯”

(2009-11-23 10:58: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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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雕侠侣

评论金庸小说

杂谈

分类: 语言文字翻译随笔

訓“牯”

宋国明

 

      《鹿鼎記》裏韋小寳稱賭局中不會行騙的老實人為“羊牯”,入宮后第一次由老吳帶去賭錢,便碰上了一群羊牯,拿海老公的水銀骰子小試牛刀,旗開得勝,小桂子本身賭藝不精,此役全仗著羊牯好騙。羊牯一詞,辭書不載,但近年在香港等地頻繁見其使用,意思略改,指“容易或已經上當受騙的人。”股市中的蠢笨賭徒固可称羊牯,就連一般受商家欺騙的消費者(與賭無關)也成了羊牯。

      “牯”音谷,有四個意思:第一是母牛,《玉篇》:“牯,牝牛。”第二是俗稱去勢的公牛,第三是泛稱牛,第四,也是現代漢語詞典裏唯一列出的意思,才是公牛。細想這個牯字从陰到陽,給牛動了一個乾坤挪移變性手術,似乎有點不可思議。其實,牯字的語義嬗變,脈絡清晰可尋。首先,把去勢的公牛俗稱作牯(母牛),虽不厚道,但其理甚明,跟称呼缺乏男子气概的男人叫“姑娘”差不多;後來拿牯字不分性別地泛稱所有的牛,這一招叫做以偏概全,在語意學上也是在本兒的。我们还拿牛来说事,藏语的yak一词,指的是公牦牛,跟母牦牛或牛的泛称都不一样,到了英文里以偏概全,就成了泛称所有牦牛,不分公母了。有回我在拉萨疯牛餐厅吃自助西餐,饮料里居然供应牦牛奶,底下英文牌子写着yak milk,这在英文里本没问题,偏偏有人多事把他直译成藏文写在旁边,藏族友人看了直笑,说公牦牛奶是什么奶,你喝喝看,我笑说我才不喝呢,我宁愿喝马尿。最后“牯”字由泛称又一次转变为特指公牛,说来也不奇怪。英语里头不是有个hound吗?特指猎犬,奇娃娃和圣伯纳就不能说是hound,其实这字在古英语里(写作hund)就是用来泛称所有的狗,后来dog来了,取代了hund的原意,它才变成专指猎犬。

      不过,虽然“牯”字语意三变,其中每一变都有道理可讲,但是这三变发生在同一个字上,便未免巧得有点儿不可思议,只能说“牯”字够“牛”!我没有见过其它类似的例子。

      然而“羊牯”這個詞,並不是羊與牛的意思。若是羊牛合稱,那應該是個集合名詞,不能指著某人說,他是個羊牯。就像刀槍合稱,則為集合名詞,可以刀槍無眼,可以刀槍不入,但不能指著某把武器說,這是一把刀槍。估計金庸用這個詞的原意大概光是指羊,有待宰羔羊的含義,形象生動。若“牯”指的是大公牛,恐怕就不那麽好對付了。

      探討“羊牯”詞源,可以從“牯牛”一詞著手。《神雕俠侶》裏,一頭發情的牯牛(可見沒去勢)出過一陣小小的風頭,當年楊過從全真教申志凡與丐幫姓韓的老丐等五人手中救下陸無雙,便曾利用此牛大耍其寳;後來從李莫愁手裏再度救出陸無雙,也是全仗此牛威猛。此處“牯”的字性已經轉化,用來表明動物雌雄性別,牯牛的牯字當公或雄講,牯牛就是公牛,相對于母牛。

      因此,羊牯的牯字已經不那麽牛矣,羊牯就是公羊。問題是牯字爲什麽放在名詞羊的後面,說羊牯,而不比照牯牛,說牯羊呢?熟悉粵閩湘贛客家等方言的讀者,大概已經明瞭其故,但是只說北方話的朋友可能還需要我在此稍作説明。原來,北方話習慣把雌雄性別置於動物名稱之前,公牛母牛,不用再多舉例;東南諸方言常倒過來,把雌雄性別置后,如福州話説牛公、牛母、豬公、豬母,廣東話説雞公、雞乸、狗公、狗乸(乸讀如拿,就是母)。吳語區地處南北方言交接之処,情況較複雜。蘇州話説雄雞,接近北方話的習慣,浙南溫州話表示家畜家禽雌雄性別有兩种叫法,管公牛叫雄牛或牛牯,公豬叫雄豬或豬牯,以此類推,溫州話的公羊不就是羊牯嗎?

      因此,羊牯便是公羊的方言稱呼,沒有特別的意思,韋小寳比喻那些容易受騙的賭客為公羊,正好宰而烹之;辭書不载這個屬於他個人的比喻用法,份屬應當。但是,此處又產生了兩個新的問題:第一,韋小寳是土生土長的揚州人,在他隨茅十八進京以前,沒去過別的地方,自然只會說揚州話。揚州話既屬江淮地區的下江官話,為北方方言的一支,那麽“羊牯”便不會是他日常生活詞彙的一部分。當然,在他成長的麗春院裏,也可能有些阿姨冒充蘇州佳麗自擡身價,但她們也只會去學説那又嗲又糯的吳儂軟語,不會去說那溫州話或閩粵方言。“羊牯”這個詞出自韋小寳口中,聽著有點兒玄。

      第二個問題是,爲什麽羊牯(公羊)容易上當受騙,任人宰割?我在青海藏區替朋友放羊,最怕的就是公羊,兇的很。小羊羔難道不比大公羊好對付?而且,剛才我漏說了一段,溫州話說牛牯豬牯,通常還特指專門傳宗接代做種牛種豬的“好漢”,聼起來比雄牛雄豬更伟岸威武。所以,羊牯的形象與待宰羔羊其實是很不相稱的。

      想,既然羊牯一詞不可能出自韋小寳,那一定是直接來自作者金庸。金庸的上海話和廣東話都是極流利的,上海話裏,羊羔的羔與羊牯的牯發音較爲相近,是不是金庸心中原來要表達的形象是“羊羔”,但寫成了音近的“羊牯”了?這個疑問,當然只有金庸本人能解答了。

      最後,還有一個附帶的問題,那就是《神雕俠侶》裏的一个情節,神雕俠約了孫陳二人在襄陽城南峴山羊太傅廟見面,金庸借孫陳的對話,介紹了三國時羊祜的事跡,最後那姓陳的說,“羊祜,羊祜,這名字跟恩公不是音同......”此時那姓孫的把話打斷,但黃蓉在暗處聼得明白,並立刻聯想,“與羊祜音同字不同,難道竟是楊過?”這裡羊祜與楊過的諧音十分牽強,祜字念戶,與過字發音差別很大,聲母韻母都不同,而且吳語和粵語裏也沒有把祜字念成固或把過字念成霍的現象,這個諧音想必不是受到金庸本人方言發音的影響。有一個可能,那就是金庸把祜字的發音誤讀為固(或古、告之類),如此一來,自然聼著就像楊過了。這純屬我個人臆測,谨此提出,还请众位师兄师姐不吝赐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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