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桑金融与人类文明(第三章-11)
(2009-11-04 14:17: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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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畏浮云遮望眼,只缘身在最高峰
王安石不可能不知道新法的害处,1086年,他已到弥留之际,病榻上,听说新法中雇役法也被废黜,叹息:
“亦罢至此乎”
他应该知道,雇役法是新法中唯一值得称道的,其他更多是不切实际的空想。可惜,当他身处高位时,即使知道害处,仍旧坚决相信自己有能力扭转乾坤。王安石曾经留下“不畏浮云遮望眼,只缘身在最高峰”的诗句,这才是他人生的真实写照:
自以为掌握了真理,自以为是为国为民,所以别人的话都是“浮云遮望眼”,因为只有他才“身在最高峰”。浮云有时确实遮住眺望的眼神,但浮云之下是芸芸众生,而最高峰往往只有一个人。
岂能以天下作为一个人的赌注,又岂能以天下奉一人?
一个人有了权力,不是如何去运用权力,更不是滥用权力,而是要遏制自己的权力欲。
身居相位,杀心自起。
他必须克制自己的权力欲,可惜一代文豪王安石没有做到,他顽固的认为自己所推行的一切是对的,即使有瑕疵也能在执行过程中补过。面对积弊百年的北宋体制,王安石要对付成千上万的官僚,他一个人或者说几个胸怀天下的人,怎么可能对抗整个体制?
不过,变革仍是对的。
如果变革是错的,那腐朽就是对的;
如果变革是错的,那就应该因循守旧。
变革有很多种,为了国家富强,甚至为了自己名标青史,中国古代有很多雄才大略的政治家,悲剧人物商鞅、奸雄王莽、枭雄曹操,他们都在变法,相信他们中没有一个希望搞得国家糜烂,甚至自己身败名裂,他们也都肯定深刻考虑过如何变革,至少比不看史料就乱评历史的职业写手考虑的深刻。
不是每一个人都成功,也不是每一个人都失败,所有的成功和失败都只能限定在一定程度上。之所以说“在一定程度上”,既然是变法就不可能尽变。如果全部推倒重来,除非天崩地裂。
北宋百年积弊至此,就算革除了整个官僚系统,习惯已经形成,而制定直至认同新制度,需要多长时间?
王安石在中国历史上并非一位匆匆过客,但只是牛人,不是神人。他,留下了印迹,留下了身后的是是非非,却并没有留下辉煌。要说有辉煌的话,那也是文学,而非政绩。
何为天道
唐朝以来士族逐渐衰败,汉董仲舒创立的今文经学是士族政治的产物,但到了官僚体制下,就不怎么好使了。新兴封建官僚开始思索自己的思想体系,王安石就是其中之一。
王安石认为:万物由“道”而来,人道是变化的,天道却可以不变,当人道超越天道,就可以称为“圣”。王安石就把这套理论拿出来忽悠赵顼(宋神宗),劝说赵顼去超越天道,超越尧舜,可怜赵顼就这样成为贯彻他人生理想的牺牲品。
王安石是宋代宰相,被誉为唐宋八大家之一。不过,王安石的学术造诣跟程颢、程颐以及后世的朱熹、陆九渊比,差远了。二程也讲道,二程的“道”本身就是天理,圣人也要遵循天道,天道不可违。遵循天道的方法就是《大学》中所讲的“格物致知”,最后才能“穷天理”。格物,不是让你去对着竹子格(明代王守仁终于对着竹子格到了天理,但只是个案,不能复制)。人存于世间,人伦才是最大的天理,首先,要格人伦之理。每天要冥想,仔细想想所干的事情是不是符合天理,因为只有明白了天理才能“去人欲”。
二程理论在继承人身上很快出现了分化。
程颢的继承者朱熹最终将理论发展为理学,也就是宋明理学。人都有天理的本份,即使“小人”也有,大家要格物致知、存天理、灭人欲。“存天理”,必须“明天理”,“明天理”,必须“穷理”。如何穷理,朱熹没有创新,还是每天都思考,反省自己所作所为。
后世往往认为,程颐的继承者叫做陆九渊,陆九渊自己不承认,据自己说他的理论出自家传。陆九渊将程颐的理论发展为“心学”,心学的核心是“心即理”。与理学相比,心学更注重个人内心的体验,人与天地万物都在无穷之中,天理就是人欲(宇宙便是吾心,吾心便是宇宙)。在陆九渊的理论中,心和理天赋永恒,仁义礼智信并非外铄,格物的目的就在于穷此理、尽此心,时时使心恢复本然。
理学与心学,此后历史上交相辉映,虽然在明代也绽放异彩,但在封建专制压制下最终双双阙如,奴化了中国文化自身,中国最终也走入了封建路径依赖的怪圈,直至被西方列强打破了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