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的法国先生关于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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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爸爸
我们和爸爸约见在一家咖啡馆里,户外一只只的红色布质的遮阳伞透着一股子悠闲,为一张张的木质小圆桌庇护出一块块的凉爽。皮尔为我们各叫来了一杯意大利咖啡espresso,厚重的气味和入口的苦涩是我对它的直观感觉。在爸爸的脸上,不难看出除了疲惫以外还带着满满的沮丧和失落。婚礼上妹妹对他的说的那席话的影响是不小的。
从小到大我对爸爸的感情很深,即便有时他不是那么的靠谱...
就像我掉进了尿壶里的那次。“爸爸爸爸,抱我。”小不点的我一边站在床上蹦,一边向爸爸发出呼唤。“好,好。”爸爸一面朝向电视机,一面朝床边走。而就在爸爸距离我越来越近的时候,电视机里的情节突然让他停滞不前,我再一次发出呼唤,提醒爸爸继续前行。爸爸为了安抚我的吵闹,便无意识的伸出了手臂。我看到爸爸的双臂兴奋不已,就如一只看到树干的树袋熊,想也不想的便一跃而起。要知道,当时爸爸距离我的位置足有2米即便伸出了手臂,除非我是长臂猿。于是,我亲身验证了牛顿的万有理论,不偏不倚的直线下坠,并实实的摔进了尿壶里…
还有我的脚夹进自行车里的那次。爸爸下了班就会去幼儿园里接我,把我放在后座上托我回家。那天和往常一样,爸爸一边骑着车一边想着他的技术研究,即便是我的脚被吸进后车轮里产生了阻力,即便我在他身后哭喊了好一阵,爸爸许久才意识到...
哦,还有我飘水里的那次。那是一个周末,我们要去太阳岛上玩。爸爸托着妈妈,妈妈又在怀里抱着我,我穿了一件漂亮的小白裙子,上面带着红色的小花。爸爸骑到一段坑坑洼洼的泥土路上,不知怎么的,我便掉进了一个积水的小水沟里。记忆中我悠闲的飘在水上,仰面朝天,那天很蓝。还有一旁的爸妈正在争执,那关于我掉水沟里的问题上究竟是谁的责任...
当然,爸爸也有靠谱的时候。
比如在我受到体罚的时候。那天爸爸下班回来,正遇见我被安排在墙角罚站。“怎么回事?”“妈妈打我,因为我不会数数... “我泣不成声的回答。当晚,爸爸便向妈妈上诉,并提出不许用武力来作为教育的手段。
比如在我受到委屈的时候。
比如在我受到冤枉的时候。我上了小学,和同桌关系很好,长被拉着一起和她去小卖部。经过一个暑假,再回到学校时,就被班主任找到并要求见我的家长。妈妈在见过班主任以后,回到家便打了我。每用竹条抽打一下便愤怒的说出“叫你不学好,叫你指使同桌偷家里的钱!”我既冤枉又委屈,在告诉了爸爸以后,第二天爸爸便和我去了学校见了班主任。在学校的办公室里,爸爸要求见了我的同桌,并亲口问出了实情,同桌偷拿了家里的钱,被家长发现以后害怕才诬陷到我的身上,她没想到家长来告诉班主任,也没想到班主任找来了我的家长。在真相大白以后,爸爸严肃的看向班主任掷地有声的说:“身为家长我对你是失望的,因为作为老师你是不称职的。你即便不能把每一位学生一视同仁,你也不能如此不负责任的冤枉一个孩子!因为你的不负责任,很可能会她的一生造成负面的心理阴影!”在爸爸拉着我的手走出班主任办公室时,身后是班主任的哭声。
是的,这就是我的爸爸。那个无论在任何时候都能去尊重、理解和支持我的人。因为他尊重我说话,他给予了我在语言表达上的支持,那帮助了我建立起了语言表达上的自信;因为他理解我的个人感受,他给予了我在情感上的支持,那又帮助了我建立了感受分享上的自信;因为他支持我的行为意识,他给予了我在行为上的支持,那帮助了我建立在遇到挫折时的正面信念。
我把咖啡朝爸爸推进了些, “爸,你尝尝这咖啡怎么样?”
爸爸只抿了一小口,开口说, “之后的法国旅行,我就不跟你们去了。我把回程的机票改一下,就直接回去了。”爸爸的声音很低沉,像一颗能在地板上滚动的铁球。
我心里一酸:“那你觉得我妹是怎么想的?”
爸爸想了想:“应该是这么多年,你妈妈没有在她的面前说过我的什么好话吧。”
“你如何看妈妈呢?”
爸爸的情绪瞬间产生了拨动,就好像是一根弹跳起的弹簧:“这么多年,我们俩根本无法沟通,你难道不知道吗?”
我沉默了很久,或许在昨天之前,我能够理解并且认同爸爸的话。而就在昨天,我的身份有了变化,我不仅仅是子女,还是一名妻子。在父亲和母亲多年的感情纠葛的天平里,我不知不觉的便向妈妈的那边微微倾斜。
如果我认同了爸爸的话,那么在某种程度上我便默许了相同类似的行为模式出现在我的婚姻家庭里。扪心自问,我是否真的愿意?答案是显而易见的。因为在这世界上,不会有任何一位妻子愿意接受自己在婚姻家庭里被逃避式的处理方式。
爸爸听到我的话显得有些吃惊,并很快开启了自卫保护模式:“我有什么错?”
世上哪有什么绝对的对与错呢?不过是角度不同罢了。
站在爸爸的角度,用逃避的方式处理婚姻家庭关系,是爸爸能想到最折中,伤害力最低的办法。不仅保护了妈妈,还保护了我和妹妹。因为他阻止了一场让我们去活在离异家庭的事实里。
而站在我们的角度上,那逃避的方式所带来的伤害和离异家庭没有任何实施上的分别。妈妈在经历漫无天日的等待下独自凋零,我和妹妹也在充满着幻想与绝望之间煎熬的成长,那些关于成长的灰色记忆让我和妹妹谁都不愿再去会想。
我该如何去告诉爸爸这个真相呢?我该如何在没有指责,没有攻击,没有批判的情况下,让爸爸意识到他曾经的行为的确是给我们造成伤害的事实呢?但这个过程我需要去保护爸爸的感受,就像我小时候爸爸保护我的感受那样,带着尊重、理解和支持。
我喝了一口咖啡,平静而缓慢的问道:“爸,如果在未来的一天,我和皮尔的感情生活发生了问题。你希望皮尔选择用回避的方式来处理我们的婚姻家庭关系吗?”
爸爸看着我的眼睛,在经过许久的思考后回答我:“不,我不希望。”
拥有智慧的爸爸怎么会不明白我问题背后的用意呢,而我要传达的信息点到为止即可。送爸爸回到酒店以后,爸爸便敲开了妹妹的房门,他们俩敞开心扉的聊了很久。爸爸说,在他的心里有一所房子,里面有一间专属妹妹的房间,他每每想念妹妹时,总会在里面坐很久。爸爸告诉妹妹,其实他的心里一直很愧疚,自己没能在那些过去了的时间里,给予妹妹成长里的陪伴。在最后,爸爸问妹妹是否能够原谅自己,但无论妹妹如何选择,一位爸爸爱自己女儿的心永远不会改变,永远。那晚,妹妹扑在爸爸的怀里,声泪俱下。
我在想生命是什么?它或许是一场境遇,去遇见我们爱的,和爱我们的。父母常是子女的老师,而子女有时也能是父母的老师。父母与子女之间关系的本质目的是什么呢?或许就是去共同经历和成长,以不负这一场最珍贵的境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