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管闲事的来瑞
(2009-10-22 12:27: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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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我的同事 |
分类: 同事篇 |
(原载于《美国侨报》)
来瑞是我现在这个工作的第一个同事,我们几乎同时受聘,第一个项目就是两人合作的。刚开始收集样品时,每周有一天我们会工作至很晚。夜深人静时,诺大的楼里几乎只有我俩。孤男寡女的,来瑞怕我心里不踏实,跟我说:“你和我在一起别担心,因为我只喜欢同性” ,由此我知道来瑞是同性恋。
不久来瑞的男友便常常在午饭时造访我们。来瑞的男友长得高大健壮,络腮胡子,豪爽幽默,他的健谈给我们的午餐桌上带来许多笑声,同事们都喜欢他,几天不见便惦记他。可是好景不长,没多久来瑞变得心事重重,愁眉不展,原来两人正闹分手呢!不久男友绝情而去,这对来瑞的打击不小,因为两人研究生时就认识,在一起三年了。过了这一段波折后,来瑞的脸色总算又开朗起来,有了新的男友。新男友也常来吃午饭,可是这一位截然不同,这一位修长文弱,脸色苍白,不爱说话。来瑞总和他单独在一张桌上吃饭,两人悄声细语。这一位还爱好编织,饭后不是钩一块台布,便是打一件背心什么的,专心致志的样子,飞针走线,手法娴熟。来瑞则含情脉脉地对坐着看他编织。我总觉得不可思议,这年代,连女人都很少编织,何况男人呢!
圣诞节来临前,大家都在谈论回家过节的事,我问来瑞回家不,他黯然地摇头,说好几年没回家过圣诞了。我问为什么?来瑞说第一次带男友回家时,父母的态度很不友好,父母不愿接受来瑞的的同性恋事实。我说那你干吗不独自回家?来瑞诧异地看着我,我自知失言,赶紧闭嘴。
常听来瑞谈起他在中学教书的姐如何如何,来瑞只有这一个姐姐,姐弟俩感情甚好。来瑞的姐快生孩子时,他频繁地和我讨论如何给她一个惊喜。我的想象力有限,出的主意无非是童车、小床、玩具、衣服之类。来瑞最后的决定是送一张50美元的按摩卡,在我看来是太轻了,而在来瑞看来,这是个完美的礼物,并为此沾沾自喜。在他看来,刚生完孩子,身体元气大伤,来个几十分钟的按摩,让身体恢复活力,绝对美妙!他越想越高兴,居然哼起小调来。
来瑞与一般“自扫门前雪” 的美国人不同,他爱打抱不平,爱管闲事。对面实验室的老板常常要求手下人周末无偿加班,来瑞为此愤愤不平,去向中心办公室投诉。来瑞热心公益,人缘极好,谁家生孩子,谁过生日,他都打听得一清二楚,到时候收钱、买卡、订蛋糕、张罗party,忙得不亦乐乎。谁搬家,他也一定自告奋勇出力帮忙。他虽是同性恋,却有几个很铁的女性“哥们”。“哥们”出远门了,他去负责看房子、喂猫溜狗。“哥们”开party,他帮厨打下手。“哥们”的未婚夫每周朝办公室送花,他比自己得了花还快乐,围着那花篮赞不绝口,还敦促着我也过去夸几声。
每周总有一天,来瑞上班时哈气连天,我问他怎么搞的?原来他参加一个城市救伤志愿组织,每周义务值四小时夜班。来瑞读研究生时,住在我们这城里一条出了名的不安全的街上,有一次从实验室回去很晚,遇到歹徒们交战,不幸中了颗流弹,虽未击中要害,却也当场倒在血泊中。幸亏路人向这个志愿组织打电话,才被及时送往医院急救。来瑞知恩图报,伤好后也加入了这个志愿组织。
来瑞经济窘迫,就连买一张普通的书桌,也要分期付款,开始我很不解。原来来瑞背了一屁股债,又不善理财。他大学上的是一所学费昂贵的私立学校,父母无力为其支付学费,不得不借了一大笔学生贷款,按规定工作后分15年还清,所以他收入的三分之一要还贷款。除了每月房租外,来瑞的汽车、电视机、计算机无一不是分期付款。他被名目繁多的债务所压,捉襟见肘,十分尴尬。老是听他在计算下次发薪的时间,叹息为什么不实行周薪制。刚发工资的头几天,来瑞顿顿上饭馆,接下来的一周则天天花生酱三明治,如此形成恶性循环。他常羡慕我说:“中国人不欠债多幸福!” 可是难得有点存款时,来瑞便迫不及待地订张机票,飞到海边去度假几日。回来时又是两袖清风,一身重债。
为债务所迫,工作一周年时,来瑞要求加薪。加薪无望后,转而寻找新工作。那一阵子,只见他三天两头西装领带而来,面试了无数工作。无奈那时工作市场不景气,到第二年底,来瑞不仅没找到高薪职业,反而决定到工资更低的州政府去就职了。他说,州政府工资虽低,但是工作稳定,假期多,生活品质好。以这份见解,来瑞这辈子大概与富裕无缘了。
来瑞走后几年,有一次我们在饭馆遇见,他过来热情地拥抱问候并告诉我仍在州政府工作,看得出很快乐满意。可见大锅饭香,乃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