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话昆明—以文化巷为重点(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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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回到文化巷的话题。
前引肖宪先生《费孝通与云南》一文论及了费孝通与费青的家庭生活:
也正是云南大学期间,费孝通结婚生女,进入了“家庭生活的新起点”……
1939年,到云南大学工作后不久,经大哥费振东介绍,费孝通认识了从印度尼西亚回到昆明的孟吟女士,二人一见倾心,不久便在昆明结婚……
值得一提的是,费孝通的二哥费青此时也在云南大学工作。费青毕业于德国柏林大学法律系,1939年底回国后也来到昆明,受聘于云南大学法律系,开设“国际私法”“法理学”等课程。弟兄俩先后在昆明结婚成家,同住在文化巷48号的院子里……
兄弟两人同在一所大学当教授,住在同一个院子里,而且有着同样的政治信念,一起进行民主爱国斗争,这在全中国、全世界都是不多见的。
1940年代的费孝通,翻拍自《费孝通文集》
结合前引资料和我见到的其他资料,费青入职云大时间应该是“1938年底”而不是“1939年底”。
拙编《费青文集》载费青《自传》留存了这一时段的文字:
1938年……到秋季取道安南返昆明,在西南联合大学和云南大学任教。最初身体很好,每星期担任了二十多小时的教课。也在这个时期,我和早在六年前在北平认识的叶筠女士结婚。但昆明海拔过高,气压极低,对于喘病很不适宜。所以经过一个雨季后,我的喘病又逐渐加重。到1940年夏,日本飞机开始轰炸昆明,而当时喘病的严重程度已使我无力跑警报。因此,学校校医力劝我赶快离开昆明。同时,上海东吴大学法学院(即法科)正来信要我回母校主持法律系。……这几个原因使我忽倏间就决定离昆明回上海……
1940年秋,我带着家眷取道安南回到上海,在东吴大学法学院教书兼任法律系系主任。
费孝通《旧话相应》一文里有一段话值得细读:
1939年我在昆明结了婚,成了家就和我的哥哥费青一起在文化巷租了一个小院子住下。
近日请教了费青公子费平成先生和年届95岁高龄的叶筠外甥女冯湄老师,都证实费青和叶筠于1939年结婚,与费孝通和孟吟同年结婚。
1932年初冬与叶筠摄于北京北海公园,翻拍自《费青文集》
也就是说,1940年在昆明文化巷入住时,费氏兄弟先后成婚,也因此,当年跑警报的应该是费青夫妇和费孝通夫妇四人。假如没有学校校医的力劝,假如没有东吴法学院的诚邀,费青夫妇就可能留在昆明,其时的哮喘病无力跑警报,也会影响到同住一院的费孝通夫妇跑警报,真不知会发生怎样可怕的后果。
联大外文系吴宓教授当年的日记留存了更为具体的信息:
(1940年)十月十三日 星期日
晴。是日密与鄂夫妇合作主人,邀诸人游西山。……10:40在滇池中闻空袭警报。11:00抵岸,上至三清阁午餐。久息。乃步往太华寺。未至途中2:00见日机27架飞入市空,投弹百馀枚。雾烟大起,火光进烁,响震山谷。较上两次惨重多多。私幸到此远避,危害不及,真成隔岸观火。不得不感谢天恩也……
(晚)7:00月明中抵叶宅晚饭。……始知被炸区为沿文林街一带。云大及联大师院已全毁,文化巷住宅无一存者。大西门城楼微圯,城门半欹。文林街及南北侧各巷皆落弹甚多。幸联大师生皆逃,仅伤一二学生,死校警工役数人云。
枕上成诗一首,题曰《十月十三日昆明纪事》。
远看投弹雾烟飞,休沐出郊俯翠微。
重谢天恩今日免,同遭横祸几人归。
平生正直无尤怨,偶尔存亡漫是非。
黉舍街衢埋劫土,玉孃湖上月仍霏。
十月十四日
晴。 晨6:30出舍。经由先生坡天君堂巷旧访雪梅之处。而出城,至新校舍北区。见房屋毁圮,瓦土堆积。难民露宿,或掘寻什物。7—8上《欧文史》课,仍不惬……入大西门,城门扇斜立欲倾。沿文林街而东,备见轰炸之遗迹。文化巷口棺木罗列,全巷几无存屋……
晚,乘月明,在新校舍19乙室,上《欧洲名著》P1ato课。仅到许渊冲等二生,坐久,即散。宓经行劫墟而归玉龙堆舍宿。
十月十五日
《吴宓日记》内封翻拍件
感谢吴宓先生的日记,不仅可以佐证《疏散》的细节,更留存了柳无忌和许渊冲的信息,也为我们定格了1940年10月13日前后昆明——特别是文化巷一带——的历史场景。结合前引柳无忌的回忆,是日前后柳无忌大概率已从文化巷搬出,但也遭遇了屋毁的惨剧。柳氏回忆道:“一天,跑警报回来,发现我们的三间房屋被炸成一堆瓦砾,连小孩玩的洋娃娃的头也炸掉了。其他物件,完整的或破毁的,散在各处。”如果允许推断,这一段文字所述时间应该也是1940年10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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