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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以智研究是中国文化复兴的攻坚战(下)

(2009-12-08 22:56: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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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

分类: 上江人文

 

   

   (接上期)明末,东林学派承王学末流向狂禅一路发展、朱子学被掩蔽的事实,力倡实地做功夫。万历三十二年(1604),顾宪成(1550———1612)在家乡无锡修葺宋杨时讲学旧址东林书院,依朱熹《白鹿洞书院院规》订《东林会约》,与同里高攀龙(1562———1626)等讲学其中,一时四方之士闻风而至。顾宪成指出阳明之失,欲以朱子学调和、矫正阳明,使士风、学风返于笃实:“朱子揭格物,不善用者流而为拘矣;阳明以良知破之,所以虚其实也。阳明揭致知,不善用者流而为荡亦;见罗以修身收之,所以实其虚也。皆大有功于世教。然而三言原并立于《大学》一篇之中也。是故以之发明则可,以之相牟髦则不可;以之相补救则可,以之相排摒则不可。”【20】高攀龙进一步发挥了格物知本之学,他的本体论已非良知之“心”,而是天地之“心”。他在解释朱熹“满腔子是恻隐之心”时说:“朱子曰‘满腔子是恻隐之心’,是就人身上指出此理充塞处,最为亲切。盖天地之心,充塞于人身者,为恻隐之心;人心充塞于天地者,即天地之心。人身一小腔子,天地即大腔子也。”【21】天地之心就是恻隐之心,应该也就是良知之心,何谓天地之心,高攀龙虽没有说明,但已将阳明学“心”的主体化倾向转为客体化倾向。

 

  桐城方氏学派开创者、方以智曾祖父方学渐(1540———1615)体现了泰州向东林过度的特色,方学渐师从耿天台(1524———1596),为泰州学派后劲,以布衣身份讲学皖江,声名播扬东西吴。方学渐讲学虽以心体为本,但忧惧王龙溪“四无说”,斥责“《天泉证道记》为附会”:“见世之谈心,往往以无善无恶为宗,有忧焉。进而证之于古,溯自唐虞,及于近世,摘其言之有关于心者,各拈殊语,以见不睹不闻之中,有莫见莫显者,以为万象之主,非空然无一物者也。“【22】方学渐的心论已非泰州所能收束,统摄心的是“非空然无一物”的“万象之主”,其客体化趋势已十分明显,这一点黄宗羲颇为不满:“然先生之言,煞是有病。夫心体本空,而其中有主宰乎?”【23】方学渐以“崇实“为旨,他的心论已是心、气、理、性浑然无间的存在,“仁义礼智根于心,异端以心为空,是无根也。”【24】“心要在腔子里,腔子天理也。”【25】“张子所谓大其心,即孟子尽其心也。大者,非驰鹜空虚,但视天下无非我而已。尽者,非穷其分量,但随在不有我而已。仲尼之道,尽于忠恕,忠恕则大其心矣,尽其心矣,与天地万物相流通,而性天见前矣。”【26】方学渐还揭橥“慎独”为孔门不二心法,其论对刘宗周(1578———1645)启发很大,“慎独者圣学之要,当其燕居独处之时,内观本体湛然惺然,此天理也,存理而欲自退,是第一着功夫;内观此中稍有染着,此人欲也,检察欲念,从何起根,扫而去之,复见本体,遏欲以还理,是第二着功夫。两者交修,乃慎独之全功也。”【27】当东林诸君发见来自泰州阵营的这些言论时,颇为兴奋,顾宪成、史孟麟为方学渐《心学宗》作序,刻于阳羡,流布东吴。万历三十九年(1611),顾宪成、高攀龙又力邀七十二岁高龄的方学渐讲学东林,“乃放舟而东下,安述之、汪崇正、吴畏之从行。以八月上旬发,二十有六日抵东林。惟泾阳及高公景逸、安公我素、刘公楚、张公弦所、顾公白余诸君子实主会事。下榻,馆于邑中,诸名贤次第相见,幽讨剧谭,务寻学脉之所在。盖东林之学,以朱为宗,而朱学之要领,有超于传注之外者,考之往圣,参之近儒,未尝不会而通也。”【28】方学渐于十月之望归桐城,就在十月二十七日,方以智诞生,方学渐为曾孙取的乳名就是“东林”。

 

  游走于泰州东林之间的方学渐坚守的依然是三教归“心”:“(佛、老)二氏皆言心也,而所见于心者异;皆言性也,而所见于性者异。皆一也,而所见为一者异;皆静也,而静中所见者异。人心合有无隐显而一之,儒者见心之全体,故曰:‘仁,人心也。’又曰:‘仁,人也。’释氏见心之空,不见空之所自,故于人道一切扫而空之。老氏见心之虚,不见虚之所含,故推天下国家而外之。”【29】心即仁,三教归“心”即三教归“仁”,仁非虚非空,仁是大爱,是本体的欢乐,是万物生长的力量之源,是人之为人。在心的客体化方面,秉承家学和东林复社传统的方以智(1611———1671)走得更远,方以智认为,太极虽是本体,犹落第二义,若从大地本无一法,亦无本体,破一切相,破一切名言的立场说,一切惟心所转,故太极即心。心的特性有三,其一为“生”,“气生血肉而有清浊,气息心灵而有性情。本一气耳,缘气生生,所以为气,呼之曰心。”人之形体精神皆气生,气的特质是生生不息,以心字最为传神,故心即生生。【30】其二为“神”,与之对应的是“迹”,“神而明之,不可迹也,迹迹者泥,不泥则迹亦神矣。偏言迹,其神失;偏言神,其神亦尘。以不生灭之神寓生灭之迹,以增减之迹存不增减之神。以不迹迹,以不神神。”【31】缘迹才能求神,儒释道三教皆为迹,但皆可见神之助。鉴于学者多泥于儒释道三教之迹而遗其神,方以智大声疾呼:“谁其直天地之气,见天地之心?”【32】天地之心即“神”,天地之气所生万物各遂其性,从中可见天地精神,即天地之心。其三为“真空”,“一个世界,十世古今,总是一个心,无二无别。华严寂场,万劫不曾动丝毫,则又何处容得内之,外之,精之,粗之,浅之,深之乎?所谓十八空,即真空也,即并空亦空也。似乎汪洋,而不知空至此乃真空极也。”【33】世界可归于一心,世界本体,本来就是华严宗所谓空虚寂灭万古如斯的世界,心与本体世界为一,则不见事物大小粗细之别。在这里,方以智阐释的“天地之心”,就是方学渐所言及而被黄宗羲批驳的“万象之主”,它具有“仁”的特性,又具有“生”的势能,它是惟一的“神”,它非常接近基督世界中的“上帝”。

 

  方以智的心学思想是否来源于基督神学?方以智与西学接触颇早,八岁时随父亲方孔入闽,即拜精通西学的熊明遇为师,早年流寓南京期间,又曾拜访意大利耶稣会教士毕方济。“西儒利玛窦泛重溟入中国,读中国之书最服孔子。其国有六种学,事天主,通历算,多奇器,智巧过人,著书曰《天学初函》,余读之多所不解。幼随家君长溪,见熊公,则谈此事。顷南中有今梁毕公,诣之问历算、奇器,不肯详言,问事天则喜。”【34】据美国学者彼得森统计,在反映方以智科学思想的代表作《物理小识》中,来源于西学著作的资料约占百分之五,其中有五十余处引文来自意大利耶稣会教士艾儒略译著的《职方外纪》。具有东林背景的方以智已非简单地回转程朱,他将学问分为质测、宰理、通几,“考测天地之家,象数、律历、声音、医药之说,皆质之通者也,皆物理也。专言治教,则宰理也。专言通几,则所以为物之至理也。”【35】他批评理学家自然科学精神的薄弱:“宋儒唯守宰理,至于考索物理时制,不达其实,半依前人。”【36】主张吸收西方质测之学,“借远西为郯子,申禹周之矩积。”【37】同时,方以智对耶稣会带来的天主神学不以为然,认为“泰西质测颇精,通几未举。”【38】实则方以智与同时代很多士人一样,对天主世界中的“上帝”并不排斥,它毕竟来源于华夏经典。他们不能理解的是为何要通过一个叫耶稣的西人接近上帝,无论是宋儒还是明儒,都把“仁者与万物浑然一体”及“天人合一”作为自己毕生追求的境界,中间不需要一个他者障蔽,而妨碍自己内在超越之路。可见,方以智的心学思想与基督神学体系无关。但是方以智的通几之学是建构在质测之上,“寓通几于质测”,因而西方的质测之学对方以智心学思想的形成又影响颇大。

 

  方以智生于易学世家,“先生家屡世传《易》,《易蠡》、《易意》、《时论》、《易余》,诸书盈尺,类皆发前人所未发。”【39】此外,方以智业师王宣的易学思想也起了重要作用,他在《周易时论后跋》中说:“余小子少受《河》《洛》于王虚舟先生,符我家学。”在《周易》的性质及作用问题上,方以智提出了“《易》者,征天地之几也”【40】的命题,并认为《易》为群经之首,“知伦物切于《春秋》,《春秋》养于《礼》《乐》,《礼》《乐》载于《诗》《书》,而《易》以统之,即以泯之。故曰:《易》袭《春秋》,《春秋》律《易》。”【41】在解《易》方法上,作为象数派易学集大成者的方氏学派传人,方以智更倾向以象数法解《易》,“象数正有无、交轮之几,所寓于无言者也。”“此推理、质理,以象数征之盖信者也。”【42】顺治十年(1653),方以智在南京高座寺作《象环寤记》,以寓言体裁杜撰了赤老人(指祖父方大镇,代表儒教)、缁老人(指外祖父吴应宾,代表佛教)、黄老人(指王宣,代表道教)的对话,孔子、释迦、老子三圣人所创之教各有其“偏”,补救办法是从源头认识其一致性,“吾故望有知其全者以疗救,则必集大成以为主,非可平分也。其原同,则归于易耳。”“佛生西,孔生东,老生东而游西,而三姓为一人。人犹有疑者,谓东异于西,西异于东,人岂信乎?是谓大同。”方以智提出了三教归易的学术观,并要烹三教之旨于一炉,以炼成三教合一之“象环”。施闰章在《无可大师六十寿序》中亦说:“盖其先父廷尉公湛深《周易》之学,父中丞公继之,与吴观我太史上下羲文,探究折衷。师少闻而好之,至是研求,遂废眠食,忘生死。以为《易》理通乎佛氏,又通乎老庄,每语人曰:教无所谓三也,一而三,三而一者也。譬之大宅然,虽有堂奥楼阁之分,其实一也,门径相殊,而通相为用者也。”儒、释、道三扇大门通往的是同一栋大宅,这个大宅就是大易。

 

  由三教归心到三教归易,便可知此天地之“心”源于《周易》复卦:“《彖》曰:复亨,刚反。动而以顺行,是以出入无疾,朋来无咎。反复其道,七日来复,天行也。利有攸往,刚长也。复,见其天地之心者乎!《象》曰:雷在地中,复。先王以至日闭关,商旅不行,后不省方。”此卦本意是说一阳初动于地中,大地正气开始回复,生机初萌,尚未长固。卦象一根阳爻居于五根阴爻之下,阳气始生,处潜龙勿用。古圣王以冬至对应复卦,道教亦以一阳复始的冬至为元始天尊诞日。复卦的阳爻具有“一画开天”的创世纪意义,现代新儒家冯友兰指出,邵雍的宇宙发生论认为,“在复卦初爻,世界就开始存在了。”【43】方以智亦多次论及复卦及冬至,“今日冬至,恰好十一月中,······天地之心,何处不在,然而非复不见,非剥不复,现前念起念灭,迅不停几。······透过生即无生之理者,能转阴阳。”【44】“大雪后,冬至前,阴极阳生,好个季节!”【45】方以智师觉浪道盛(1592———1659)亦云:“邵尧夫云:‘冬至子之半,天心无转移。一阳初动处,万物未生时。’盖子之半,正是坎中一画真阳,为天之根,火之尊也。阳藏阴中,即龙宫之在海藏,神龙之潜九渊。”【46】觉浪所引邵雍《冬至吟》出自《伊川壤集》,子月(十一月)之半的冬至虽然万物未生,然天地生物之心并无转移,就在此最为冰冷寂寥的季节,阳气已萌发生长。朱熹《周易本义》解说复卦时也引用此诗,“积阴之下,一阳复生,天地生物之心几于灭息,而至此乃复可见。”复卦呈现的是原始洪荒状态,是创世之初,是生命萌动的季节,亦是阴阳转换的节点。“天地之心”乃人类诞生之日,而“一阳复始”的冬至则是生命诞生的纪念日。在方以智及其师觉浪道盛那里,天地之心是仁,是人之为人,但不同于赤子之心的仁爱,它是独孤的,怨怒的,“《大易》以地雷<复>为见天地之心,怒莫若雷。至于雷电敕法,帝出乎震,震惊百里,摩荡八八六十四卦,皆从震发怒机,此《大易》又为一部怨怒之府。”【47】“天地是最毒之东西,则天地之孤最毒。不毒不孤,不孤不毒。天地托孤于冬,霜雪以忍之,剥落以空之,然后风雷以劈之,其果乃硕,其仁乃复。”【48】怨乃以兴,冬而春也,贞下起元。在这里,天地之“心”已全无良知之“心”的静穆仁爱,而是肃杀的,动态的,阳刚的,震怒的,凋零的,苦毒的,经过了最孤最毒之天地,“其仁乃复”,大地充塞了创世的欢乐与喜悦,恰如母亲的痛苦和血污孕育了新的生命,非剥不复,这才是仁的完整的内涵。三教归易,三教归复,三教归心,最后三教归仁。“生于忧患,以死养生。因惧以制其喜,因喜神其惧。闻足以戒,激怒亦中和也;孤孽哀鸣,怨兴亦温厚也。声气风力,心光相续,塞乎天地。”【49】

 

  我们再看方以智为友人张自烈《孤史》所作的《孤史序》云:“观《易》,至十贞悔之际,留硕果反下,而长至得元,此天地之托孤于小、大雪乎?振古终今,立天地间,而不负天地者,即天地之孤也。雨润而又霆击之,勾芒之而又蒸之,继且吴落之、凋伤之,必堕其实而稿烂之,乃已。是何用心之辛蛰耶?天地曰:‘吾以成吾孤耳。’孤能以天地之心为心,始不负天地矣。以天地之心为心者,能死其心以学天地也。”此时,方以智像一个只手打破三教的斗士,他要在严冬的风雪中把华夏文化击回到原点,雪藏之,保存之,再生之。他的与西学相撞击下诞生的天地之“心”,不仅超越了王学左派的良知之“心”,也超越了高攀龙仍囿于程朱范畴的天地之“心”。其天地之“心”是全新的阐释,是造物主,是中国式“上帝”,是华夏文明和种族的新生,是天地会到同盟会的精神总纲。王阳明发其端的心学,统摄三教,直指人心,二溪言心理融合,至善仁爱,高攀龙方学渐调和朱子阳明,意在转型。而此时出现的方以智堵塞了回归宋儒宰理之路,挟大易与西方质测之学打翻积弊重重的儒释道三教,撕开了温情脉脉的五千年天空,凸现洪荒时期生命的躁动与不安。风云变幻,雷电不息,洪水猛兽,这正是上帝造人的第一日,这正是天地之“心”的最初景象,这正是华夏文化要回归的原点。从大易始发的儒释道心路历程,又归于大易。“开顶门背面之目,破不落有无之境,而覆存泯同时之幄。一謦咳,三教毕矣!”【50】

  

  

  注释:

  【1】【3】、彭国翔:《王畿的良知信仰论与阳明学的宗教化》

  【2】【17】【18】【22】【23】黄宗羲:《明儒学案·泰州学案》

  【4】王畿:《王龙溪先生全集》卷十七《三教堂记》

  【5】王畿:《王龙溪先生全集》卷七《南游会纪》

  【6】【7】【8】林兆恩:《三教正宗统论·破迷》

  【9】陆九渊:《陆九渊集》卷一《与曾宅之》

  【10】陆九渊:《陆九渊集》卷十一《与李宰书》之二

  【11】王守仁:《传习录》下

  【12】王守仁:《传习录》上

  【13】王畿:《王龙溪先生全集》卷六《致知议辨》

  【14】王畿:《王龙溪先生全集》卷十五《遗言付应斌应吉儿》

  【15】王畿:《王龙溪先生全集》卷十二《答周居安》

  【16】关于良知教与基督教的比较,可参阅彭国翔《良知学的展开———王龙溪与中晚明的阳明学》一书(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出版)

  【19】关于罗近溪与王龙溪的比较,可参阅张学智《明代哲学史》第十七章“罗汝芳的‘赤子良心’之说”(北京大学出版社)

  【20】顾宪成:《小心斋札记》卷十一

  【21】高攀龙:《高子遗书》卷一

  【24】【25】【26】【27】方学渐《心学宗》,转引自《明儒学案·泰州学案》

  【28】方学渐:《东游记小引》,转引自《东林书院志》卷十六

  【29】方学渐:《桐川语录》,转引自《明儒学案·泰州学案》

  【30】【31】【32】【33】【40】【42】【49】方以智:《东西均》

  【34】方昌翰编:《桐城方氏七代遗书》

  【35】方以智:《通雅·文章薪火》

  【36】【38】方以智:《通雅·卷首》

  【37】方以智:《物理小识·总论》

  【39】方中通:《数度衍》胡宗正《跋》

  【41】方以智:《易余·薪火》

  【43】冯友兰:《中国哲学简史》(北京大学出版社)

  【44】方以智:《冬灰录·冬至垂问》

  【45】方以智:《青原愚者智禅师语录·首山茶筵示众》

  【46】觉浪道盛:《尊火为宗论》

  【47】觉浪道盛:《论怨》

  【48】方以智:《象环寤记》

  【50】方以智:《浮山文集后编》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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