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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所周知,村上春树是不折不扣的猫党。在他的个人生活和作品中,猫都扮演着举足轻重的角色。日本学者、评论家铃村和成在《村上春树·猫》一书中写道:“在村上小说中,‘我’是猫的同类,是猫的分身;猫也是‘我’的同类,是‘我’的分身。”他认为,村上春树小说的世界,是一个猫化的世界:“这是一个新奇的世界。在这个世界,井然有序一文不值;没有逻辑才是有效通行证。”
村上春树曾说:“工作完毕后,半夜把猫抱在膝头,一边一口一口喝着啤酒一边写第一本小说时的事,现在都还记得很清楚。”(《村上朝日堂是如何锻造的》赖明珠译本)那本小说,就是《且听风吟》,而被抱在膝头的猫,就是一只叫“妙子”(林少华译本译为“缪斯”)的暹罗猫。
妙子是村上春树养过的猫里,最长寿、也最多故事的猫。她的名字来自渡边雅也的少女漫画《玻璃城》,是村上夫人取的,虽然村上桑“不喜欢这样轻浮的名字”,但寡不敌众(其实只不过是一对一),反对无效。她和漫画里的妙子小姐一样,“长得好挺拔,漂亮又聪明”,最喜欢和村上桑一起去散步,“像狗一样经常从后面悄悄跟上来”。
在村上桑和妙子的交集中,发生过很多小插曲,多得可以写成一本书,然而,最神奇的还是陪妙子生小猫的故事——是的,你们没听错,妙子生过五次,每次都是村上桑陪在她身边。每次快要生的时候,妙子就会喵喵地一边叫着一边靠到村上桑的膝盖旁,村上桑只好说着“好吧好吧”,开始助产。
“生孩子的时候,妙子上半身站起来,双腿张开站着。我从后面像支持着她般,握着她的双手。猫有时回过头来,好像在说‘不要离开我喔,拜托!’,以妩媚的眼光一直盯着我看。”妙子每次都生五只小猫,生完一只之后到生下一只之间要休息半个小时,生完一共要花两个半小时;而且她每次都在午夜后才生,也就是说,从半夜两点到黎明时分,村上要一直陪着她,握着她的双手,互相注视着对方。中途换人也绝对不行,妙子是不会放开村上桑的手的。
所以村上夫人会开玩笑说:“那个,会不会是你的孩子啊?”村上桑的回答也很萌:“我完全没有这种记忆。猫的父亲当然是附近哪家的猫。这样说我也很伤脑筋。喵喵。”他说妙子是那种“理想的猫”:漂亮、头脑好、健康,又充满许多谜。
另一只“特别的猫”,则是村上桑在《毛茸茸》一书(安西水丸插图)里写到的他童年时遇到的母猫。那是一只有着毛茸茸、还带着复杂花纹的皮毛的猫,因此得名“缎通”——缎通指中国的高档地毯。她是村上桑六七岁时来到村上家,跟身为独生子的他做伴的,来的时候年纪已经挺大的了。“我放学后,总是和她一起玩耍,从她身上学到了很多事情,对万物生灵来说都同样重要的事情。比如,幸福就是温暖又柔软的东西,这一点不管到哪里都一样。”
“空寂无声的午后,让人想起荒芜已久的空荡荡的澡堂。当那只猫咪躺在洒满阳光的廊子里睡午觉时,我喜欢在她身边咕咚翻身一躺,然后闭上眼睛,将所有思绪从脑袋里赶出去,嗅着猫毛的气味,感觉自己也变成了猫的一部分。”
六七岁的男孩,和上了年纪的母猫,个头(或者说想法)没有多大的区别。他们紧紧地依偎着彼此,谁都不出一声,感觉就像世界上只有他们俩。“在这样的午后,有另一股特别的时间悄然穿过猫咪的身体。那和使我们的世界运转的时间不同。
还是孩子的我,用细小的手指,在猫毛间感知到了这股时间的流逝。猫咪的时间像怀揣着重大秘密的细长的银色鱼群,又像没有写在时刻表上的幽灵列车,悄无声息地穿过猫咪身体深处那团猫咪形状的温暖的黑暗区域。”
那应该是秋天的午后,因为院子的角落里盛开着一大丛白色、粉色的大波斯菊。“不知从哪儿,远远地传来微弱的乐声。遥远的钢琴声。天空中拖得长长的云。不知谁在呼唤谁的声音。大波斯菊、微弱的乐声,还有好几个世界的回声,与猫咪的时间同在。通过无人知晓的隐秘的猫咪时间,我和猫咪合而为一。”
所以,多年之后,村上桑这样写道:“世上绝大部分的猫我都喜欢,不过生活在这世间的猫儿当中,我最喜欢上了年纪的大母猫。”
是啊,像妙子和缎通这样的大母猫,既聪明,又充满很多谜,还跟人类之间有沟通能力(村上桑在另一篇随笔里写过,他听到过妙子用女性的声音说了这样一句话:“可是你这样说……”难道妙子其实是会说话的,但为免惹麻烦而把这能力巧妙地隐藏起来如常过日子?他这样认真地想道。),真是理想的猫。
(本篇插图作者为安西水丸,来自《毛茸茸》一书。感谢出版方新经典文化供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