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松富“放手”乐天澳的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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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松富“放手”乐天澳的利
文|方
陈松富和他曾在澳的利留下的诸多印迹,正在逐渐消失;无法预料的是,最终,“澳的利”这个品牌会不会和其他国内的一些饮料品牌一样,也逐渐走向消亡。
陈松富再次选择了放手。
这一次,他和他的妻子祁翠娟没有流泪。将手中所持乐天澳的利公司49%的股权转让给韩国乐天集团,他们,换得了一身轻松。
同时换来的还有数额巨大的财富。此次出让股权,再加上2005年11月的首次股权出让,陈氏夫妇总共从韩国乐天那里拿到了总额超2亿元的现金。
也许这就够了。自己养大的“姑娘”最终嫁了一个好婆家,离别的阵痛尽管难以避免,但,这总要比眼睁睁看着她香消玉殒强。
由此,一个企业更好地发展下去,一个品牌更好地延续下去。真到放手的时候,这种殷切而开放的情怀,究竟有多少老板能具备?
全身而退
岁末的乐天澳的利,一派繁忙景象:拉货的车来来往往,来自全国各地的经销商到各个处室急着办理手续……这里面,凭空多了许多穿着工作服的韩国人,他们,正以主人的姿态打理着这家中国饮料界知名的企业。
“陈总、祁总都已经不来了,乐天澳的利不属于他们了。”在厂区,当外人向工作人员打听起乐天澳的利原来主人的行踪时,他们总会这样说,“股权都卖给韩国人了,还来这儿干啥呢?看着就伤心。”
这话说的是实情。2009年8月,乐天澳的利完成“股权改革”,韩国乐天七星饮料株式会社增资2108万美元,收购陈松富、祁翠娟夫妇所持乐天澳的利49%的股权,企业性质由“中外合资”完全变为“外商独资”。
至此,陈松富、祁翠娟彻底离开了他们辛苦打拼16年的企业。
在此之前的2005年11月,陈氏夫妇其实已经有过一次股权出让,即将乐天澳的利51%的股权出让给韩国乐天。当时,双方出资总额为3.529亿元,其中韩方现汇出资1.8亿元,中方以现有资产出资1.72亿元,以51%:49%的比例持有乐天澳的利的股份。职务安排上,陈松富、祁翠娟分别担任副董事长、总经理,韩国方面派3名高管进入公司,其中一人担任公司董事长。但时隔5年,陈氏夫妇就被彻底“扫地出门”。
“如同天府可乐等中国饮料企业的命运一样,乐天澳的利经历了一个被外资逐步吞并的过程。”河南省糖酒流通协会一位雷姓专家对记者说,“这就是陈松富们所面对的现实,他们不得不在资本、市场等方面的压力面前,选择妥协甚至承认失败。”
2004年10月,澳的利集团与韩国乐天初步接触。韩国乐天委托市场评估机构,对澳的利集团的市场网络、品牌及资产状况等进行了调查,认为该集团“股权结构比较单一,资产状况比较好,生产线也比较先进,品牌也不错”,达成初步合作意向。但进入实质性谈判时,对方提出要掌控澳的利集团51%的股份,陈松富和祁翠娟大吃一惊。但此时的澳的利集团已陷入重重危机,生死系于一线,急需新的资金注入,万般无奈之下,陈松富和祁翠娟不得不“痛苦地在协议书上签了字”。
“澳的利是我们经过10年时间打造的,我们很舍不得将控股权转让给别人。但为了企业发展,最终我们还是同意了。”当时,祁翠娟在接受媒体记者采访时,声音哽咽。
做出这种选择也许需要一种极大的勇气:第一次可以,但第二次呢?接近陈氏夫妇的人士透露,连续两次出让股权,陈氏夫妇的心态由最初的极端痛苦逐渐变成了顺其自然地坦然接受,“剩下的49%股权,他们觉得继续持有已经没有什么意义,转让给韩国乐天,乐得卖出一个好价钱”。
两次股权转让所得,据称总额超过了2亿元。
由盛转衰
在困难面前学会放弃,而且是有尊严地放弃,这是陈松富、祁翠娟夫妇在16年的创业过程中积累下的“人生财富”。
和中国早期的许多富豪一样,陈松富出身草根。初中毕业后,他对读书失去兴趣,随后倒卖鞭炮、贩卖进口烟,1987年,刚刚20岁出头的他已经成了拥有5辆大卡车的车队老板。随后他办过汽车修理厂、预制板厂,甚至投资了当地第一家川菜馆。1993年,陈去广州出差,发现市面上流行的塑料瓶饮料卖得很火,而在河南这个市场尚属空白。随后,他拿出多年的积蓄200多万元,投资搞起了当地第一家塑料饮料瓶厂。但好景不长,1994年由于原料涨价,陈松富的塑料瓶开始大量积压,销售无门。
一向不喜欢按牌理出牌的陈松富忽然想到,为什么不向上游企业发展,自己做饮料?1997年,他以每年支付5000元使用费的方式买下了广东一家濒临倒闭的饮料企业“仙松”品牌的使用权。究竟什么样的饮料才好卖?陈松富几乎两眼一摸黑。一次在医院输液时,医生告诉他输的葡萄糖可以补充营养和体力。觉得发现了新大陆的陈松富立即从病床上站起来,跑到商场买了几袋葡萄糖粉,再买来矿泉水勾兑,和妻子祁翠娟一起,搞起了“科研”。那时,他们的家里摆满了装着上百种果汁的瓶瓶罐罐。
1997年4月12日,一种全新的饮品——葡萄糖果味饮料终于研制成功。为了让这种全新的饮料有个好的形象,陈松富还给它取了个洋气的名字“澳的利”。由于产品定位独特,短短7个月在没有任何广告投入的情况下,澳的利饮料卖出了12万箱,销售额超过了500万元。而在1998年成都糖酒会上,澳的利更是一举成名,轻松拿下上千万元的订单。
在具体的市场操作上,澳的利采取了一条“农村包围城市”的策略,避开与可口可乐、百事可乐在大城市的直接竞争,将销售重点放在一些二、三级城市或者广大农村地区。事实证明,澳的利的这种差异化竞争定位特别有效:首先在饮料市场品类比较单一的现状下,澳的利自创一派葡萄糖饮料,一个新生的产品很容易引起消费者的兴趣;其次澳的利所选重点销售区域为广大农村地区,市场空白较大,而给各大经销商的利润空间充足,几乎都在30%以上。
与此定位相一致,澳的利在营销方式上大力采用明星战略:2000年,企业出资2000万元,力邀著名歌星解晓东出任形象代言人。在一曲“相信我吧”的歌声中,2亿元回款轻松入账;2001年,澳的利再投5000万元的广告费,果断签约了韩国人气巨星安七炫,结果当年饮料市场尽刮“黄色旋风”,销售额一举突破了6亿元;2002年,该企业又签约举世闻名的奥运跳水冠军田亮与郭晶晶(“亮晶晶”组合),由其携手担任澳的利品牌2003年和2004年奥运年期间的形象代言人,澳的利成为中国国家跳水队的荣誉赞助商。至此,澳的利健康、活力的品牌形象与“鼓舞奋斗、激励成功”的品牌联想更加深入人心。
但,企业快速发展的背后,往往无法避免一些问题的发生。2002年下半年,北京一家媒体率先披露:“澳的利饮料中添加了一种色素,对人体有害。”传言猛于虎,很快这一消息被各大媒体竞相炒作。为澳的利代言的安七炫觉得个人形象受到影响,随后发表声明与澳的利“划清界线”。此事件越描越黑,澳的利生猛的增长势头就此停滞。
差不多与此同时,澳的利发起了一场向城市进军的战斗,并以北京为首战城市。然而,一个在二、三级区域市场比较红火的产品,对于见惯了各种世面的北京人来说,吸引力微弱。几个月后,澳的利宣告此役失败。
屋漏偏逢连阴雨,2003年,“非典”来了,澳的利正常的生产经营受到了很大影响,由“亮晶晶”代言的广告也没有产生预期效益。陈松富由此陷入事业低谷。
“滑铁卢”之痛
毫无疑问,澳的利是中国葡萄糖饮料行业的开创者。但可惜的是,开创者未必一直是领先者:继澳的利之后,上海、广东、安徽、福建、湖北等地200余家生产厂商紧随其后,竞相上马葡萄糖饮料,此时的澳的利,不但没有抬高门槛,制定出葡萄糖饮料的行业标准和技术标准。实现产品和产业机构升级,而且还盲目多元化,导致企业资金断流、广告停播,企业形象一落千丈,在经营上沦为四不像。
陈松富的老家在漯河龙城镇香陈湾村,这里地势低洼,容易遭水淹,村民吃饭都成了问题。“陈松富是个很重感情的人,他看到这种情况,2003年就投资4000多万元,租用了村里的土地,办了一个游乐园。公司负责村里老百姓的吃、穿,并安排他们到游乐园、公司上班。大家很支持,这是陈松富回报乡亲的项目。至于效益好不好,是另外一回事。”祁翠娟曾如是说。
然而,由于游乐园地处偏僻,交通不便,且漯河市人口少,消费能力不足,游乐园建成之后,长期生意惨淡。2004年,因为没有合法的占地审批手续,游乐园曾被漯河市土地主管部门罚款几百万元。
“这是典型的非企业家思维,是虚荣心和盲目乐观的心态在作怪,认为只要有钱,什么事都可以去干了。”一位曾十分接近陈松富的市场人士描述当时的陈。据了解,2003年前后,陈氏夫妇还投资进入服装、物流、外贸、房地产等行业领域,先后注册成立了漯河斯恩特服饰有限公司、漯河澳的利进出口贸易有限公司、漯河昌达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等企业,一时成为漯河当地显贵。而陈松富本人,则被当地冠以各种荣誉和政治待遇。
企业老板素质有多高,企业的水平就有多高。没有适时改进家族式管理理念和方式,也是陈松富在后来无法掌控公司局面的一个重要原因。澳的利成立后,只有初中文化的陈松富一直担任着集团的董事长和总经理职务。直到2001年,在接受媒体采访时他还坦言“经常心有余而力不足”。当时他就表示:澳的利公司愿意出高薪请外援。第一个外脑就是曾被评为“河南省十大职业经理人”的张青峰,她2001年走马上任后担任澳的利公司销售副总经理。采取了一系列的改革措施后,公司销售额大幅上升。但2003年1月,她却黯然离开了,其中原因,据称是“无法融入团队,受到排挤和冷落”的缘故。
2002年,在澳的利最为红火的一年,陈松富以年薪150万元聘请黄允炜任总经理,在当地轰动一时。黄允炜曾是百事美国总部特派到重庆的百事天府饮料公司总经理,任内曾将百事在重庆的市场占有率从30%飙升到70%以上,把可口可乐打得撤出了重庆。2002年8月15日,黄正式加盟澳的利集团。在黄的策划下,“亮晶晶”组合就以“亮晶晶的澳的利,想要就给你”的广告诉求,叫板雪碧的广告“晶晶亮,透心凉”,成为民族品牌的代言人,澳的利耗资巨大的宣传攻势再度展开。
但这段合作仅仅维持了一年多的时间,由于家族式管理和职业经理人之间的矛盾无法调和,2003年12月,黄允炜含泪出走。次年1月,祁翠娟接替黄,在兼任财务总监的同时,当起了澳的利公司总经理。知情人介绍,尽管陈松富是家里的独子,但叔伯兄弟、亲戚非常多,他们都进了公司。这些人“时时以老板的亲信自居,到处指手画脚”,外来的高层管理人员受不了这种任意干涉,大多选择离职。有一阵子,陈松富也认识到了这个问题,准备硬起心肠把这些人清理掉,但不知出于何种原因,始终没有采取行动。
对于广告传播的过度依赖,致使澳的利走上了一条类似于秦池酒业那样盛极而衰的发展之路。2003~2004年,由于投资物流、游乐园、房地产、服装等诸多项目,且由于进军城市市场失败,澳的利的资金开始断流,新产品开发停滞,企业已经没有实力像以前一样一掷千金做广告了,不得不被迫进行战略调整;而一旦广告停播,整个市场就认为产品出了问题,多米诺骨牌效应导致企业在整体上轰然倒塌。
2004年被业内视为澳的利由盛转衰的关键一年,祁翠娟曾将其中原因轻描淡写总结为“能源紧张、银根紧缩、同业竞争白热化”,但这并不能说服外界,也说服不了他们自己。漯河市政府一位多年与陈松富打交道的李姓官员指出,陈那几年有些飘飘然了,没有把主要心思用在专业化经营上,市场出现问题时又想谋求多元化转型,但最终因为经营管理能力和市场开拓能力不足,急遽折戟沉沙。
“企业走向成功很难,但滑向失败却很容易。这件事(澳的利)说明,企业家做企业一定要量力而行、如履薄冰,时刻保持清醒的头脑。”他意味深长地说。
走向“逍遥”
目前的陈松富,以沉默面对外界,面对16年大起大落的不平凡岁月。在第一次出让股权后,他经常开着他的大奔,一个人到处闲逛;而第二次彻底从乐天澳的利退出后,他和祁翠娟则很少再在漯河市露面,有人说,他们的活动地点已经改在了北京和国外。
“他们有两个女儿和一个儿子,目前都在澳大利亚上学,陈松富、祁翠娟目前把很大一部分精力都放在了对他们孩子的培养上。”漯河当地一位民营企业家谈到陈松富夫妇的近况时说。
陈松富今年45岁,正当壮年。尽管目前已从乐天澳的利全身而退,但对手中积累了大量财富的他而言,他的人生和事业都没有失败。知情人士透露,陈氏夫妇目前已在国内转投其他产业领域,“比较大胆,但也比较稳妥,初期效果不错”。
从这个角度说,陈松富夫妇不啻为另一种巧妙处理危机并顺利转型的成功者。2005年11月前,在企业濒临危机之时,乐天澳的利在漯河市的几个网站上发布招商引资广告,但长时间一分钱也没有引进来。关键时刻,幸而韩国乐天正有进军中国市场的计划,双方最终达成合资合作共识。
“合资是看好潜在的中原市场、西部市场和澳的利的市场前景,另外,也想了解乐天七星等产品在中国的发展前景,确认其在中国的认知度。”当时,韩国乐天派驻漯河的一名代表对媒体说。
韩国乐天注资,实际上救了澳的利一命,也延续了陈松富夫妇在饮料界曾有的声名。但合资之后,双方的磨合并非一帆风顺,其间关系时有紧张。知情人介绍,“乐天澳的利有一个高素质的销售群体,但集团在管理上还不规范,存在很多问题。”为解决这些问题,韩国乐天着重引进韩国先进的管理方法,“逐渐使公司的管理步入正轨”。
在市场上,乐天澳的利主推纯净水、乐天七星、可乐。2006年1月1日,该公司一条当时国内最先进的每分钟600瓶、10万吨的纯净水新生产线正式投产;2008年,投资额为3000多万元的蔬菜奶生产项目也建成投产,至此,乐天澳的利由原来单一的葡萄糖饮料生产过渡到集纯净水、多功能饮料、蔬菜奶等为一体的复合型企业,企业总资产也由重组前的1.7亿元膨胀到3.5亿元。
但韩国乐天的“野心”显然更大。按照计划,该集团将继续对乐天澳的利增资,“引进新品牌、研发新产品、进军新市场,把公司打造成河南省第一位的饮料企业”,最终的目标,是把漯河作为集团在中国的综合发展基地。
这种情况下,陈松富是否继续保留在乐天澳的利所剩49%的股份,就成为双方谈判的微妙焦点。
出乎许多人预料的是,陈松富夫妇选择了退出。在承认自身尴尬地位的同时,他明白,他只能将自身和乐天澳的利的关系一刀两断,这样的结果,才两全其美。因此,2009年8月的一天,他将一声沉重的叹息咽进肚里之后,就拔脚离开了朝夕相处16年的办公室,那一天,许多工人站在厂门口,默默为他送行。
“陈松富无疑是明智的。因为企业如果按照原来的战略架构、管理方式发展下去,乐天澳的利将不存在什么竞争优势,陈的财富有可能会随着企业的败亡而一起挥发。现在好了,他完全退出来,获得了巨额的财富补偿,还可以拿着这些钱去重新创业;而乐天澳的利也获得了新的资本注入,迎来了新的发展机遇,这种情况,是关心乐天澳的利的人愿意看到的。”中国饮料工业协会的一位常姓专家称。
目前,韩方已全面接管乐天澳的利。在一些熟悉这家企业的市场人士的眼里,目前,陈松富和他曾在这里留下的诸多印迹,正在逐渐地消失;然而他们无法预料的是,最终,“澳的利”这个品牌会不会和其他国内的一些饮料品牌一样,也逐渐走向消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