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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金周,本不打算出门“喝粥”的。朋友在澳门有一处空房子,便去了澳门。
临行前打听澳门的看点,众人都说:除了赌钱和逛“威尼斯人”,没什么可玩的。一朋友推荐了澳门的世界文化遗产。
澳门有世界文化遗产,令我很意外。中国大城市中唯一荣登世界文化遗产光荣榜的历史城区,不在北京西安,也不在上海天津,竟然在颇被文化人鄙视的赌城—澳门!
历史城区分布在澳门半岛西南侧的一个狭长地带。
澳门早先是个渔村。在半岛西端可以俯瞰渔船出海的山腰上,矗立着澳门最古老的建筑—妈阁庙。500年前,葡萄牙殖民者就是从这里登陆的。妈阁的谐音MACAU,便是澳门地名的由来。
庙宇色彩浓艳,屋盖下满满当当地挂着宝塔香,弥漫的烟雾很呛人。妈阁庙坚守着最土著的中国文化,没有半点外来文化的痕迹。
附近有一处在废弃的船坞上修建的海事博物馆,馆中的展示用温和平实的口吻叙述了殖民者给渔村带来的变迁。
按照毛式历史教育,殖民者都是残暴的强盗,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妈阁庙的存在,告诉人们一个客观的历史事实,它比内地大多数庙宇都要幸运,除了灾害,它没有遭遇任何人为的破坏,周围也没有出现对抗的西方宗教建筑,应该说,中国的传统文化得到了葡萄牙人应有的尊重。
沿着妈阁庙边上狭窄的坡道,一直到喧闹的大三巴,沿途保留着很多风格各异的历史建筑。
欧式建筑,有中国第一座西式大学,中国第一座西式剧院,也有平易近人的官邸公署,更多的还是教堂和修道院。或许因为葡萄牙的财力,也或许因为葡萄牙的风格,除了大三巴,这些房子没有欧式建筑的雄伟和灿烂,低调、朴素、貌不惊人。
特别喜欢何东图书馆周边的空间,精致的碎石路面,连续的拱门洞,门洞后面温馨的小天井,上面是爬满绿叶的葡萄架,下面是铺着白布的阅览桌。旁边是圣若瑟修道院温馨的大门,透过精致的铁栅栏,能隐约看到修道女的身影。时间,在这个角落显得格外悠闲和从容。
大三巴曾经是澳门最宏伟的建筑—圣保禄大教堂,它高高矗立在一个小山丘的顶端,前面有宽阔漫长的大台阶。也许,这座被称为东方梵蒂冈的教堂,在澳门这座尺度亲切的城市里过于鹤立鸡群﹑盛气凌人,上帝只让它保留了一面山墙。今天,身处繁华商业街的包围,大三巴更像集市的大牌坊,如果不看大三巴地下的殉教者墓室,完全意识不到它的宗教性。
在历史城区,印象最深的还是郑观应家族的宅院—郑家大屋。
郑家大屋建在亚婆井前地。这里是葡萄牙人最早聚居的地方。也许是我的过分解读,郑观应把具有浓烈中国风格的庞大宅院建在葡萄牙建筑扎堆的地方,或许蕴含着某种民族情结。但郑家大屋的外观并不张扬,在异国情调的街坊中很融入。
郑观应曾经是英商的大买办,又是晚清央企的CEO,先生很西化,宅邸却很国粹。基本格局是岭南风格,色彩细部有浓郁的江南气息,而其装饰的简洁洗练又透露出西方精神。
郑观应晚年在这个幽静的院落里,写了一本对中国的现代化产生深远影响的巨著《盛事危言》。据介绍,这本书影响了三位中国伟人:康有为、孙中山和毛泽东。这是一本有关治国无关权术的著作,它影响毛了吗?我很怀疑。
关于澳门历史城区,澳门官员是这样阐述申报世界文化遗产理由的:“申报名单中具有历史文化背景的澳门纪念物,是中西文化融汇在中国最具代表性的明证,是一本内容丰富的历史教科书、一部形象生动的中西艺术史。”
一个城区能在500年间,不经历残酷的政治动荡,不发生激烈的文化冲突,文化的原貌不被人为地破坏,不被肆意地改造,不同文化和睦相处,平平静静地延续到今天,这在中国是非常非常珍稀的。我甚至认为:给这个建筑成就并不突出的城区这样的殊荣,也许是世界文化遗产评委在向中国传递某种信息。
坐在亚婆井前地的百年大榕树下,环视周边颇具葡萄牙风情的街景,我觉得澳门人在文化认同上一定很迷茫。
这种迷茫要远甚于隔海相望的香港。香港人在种族上承认自己是中国人,但他们认为自己是受过英国文化洗礼的另一类中国人—香港人。80年代前,在被毛调教得既苦逼又土鳖的同胞面前,香港人会表现出露骨的优越感,今天,在财大气粗却缺乏修养的同胞面前,香港人依然为自己优越的制度和良好的教养而感到自负。
而澳门人似乎难有这份优越感和自负。葡萄牙毕竟是一个二流的西方国家,葡萄牙的统治也不比南美国家好多少。而对于祖国,像文革那样的阴影又不是那么轻易可以抹去的。
澳门人的迷茫或许在充斥整个城市的娱乐场上得到了折射。
站在新葡京面前,我不知道应该称它为建筑还是怪物。夸张的造型,奢华的装饰,炫目的霓虹,建筑艳俗到如此极致的地步,反而有了诙谐感和喜感,不但不令人生厌,反而令人亢奋。
在赌场纸醉金迷的狂欢中,我能感觉一种文化上的空虚和迷失,它不仅笼罩着澳门人,也笼罩着蜂拥而至的内地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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