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日本的年历，21号进入了大寒，也就是说一年中最冷的时期。今年冬天偏暖，也没有下一点雪。直到这个月的25号上午第二节课上，也就是百合给三年级的学生上他们临毕业前最后一节汉语的时候，外面突然疾疾的飘起了雪花。

    都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学生们仍然惊喜的欢叫出来：下雨了，这是今年的初雪呢。久违的雪给大家带来的惊喜一闪即逝，我们仍然要在阴暗寒冷得像地狱般的教室里继续上课，而且下雪意味着然后会越来越冷。A高中的学生们在自己的教室里上主课，像汉语这样可以选择的副课大家就分散开来去各自的教室。教室按照功能被分成很多种，每科使用的教室每年都要根据人数进行调整，从去年4月开学开始，百合就和学生们在这个教室上课了。这个教室的正式名称是“公民教室”，平时用的机会不多，就连打扫的时候大家都不来，仿佛它不属于热热闹闹的校园之内，百合也是听从吩咐第一次打开教室的门。

    门一打开，一股尘土味扑面而来。公民教室在二楼阴面的楼梯角，像一个小型阶梯教室般宽敞，有一排排两个座位连在一起的木制桌椅子。前面的黑板（确切说是绿板）是两张连在一起的因此很长，教室后面有个炼丹炉般大小的地球仪，还堆着一些废旧的桌椅和与时代不相符的电脑、摄像机、书籍、录相带等杂乱物品。讲台旁有一个很旧的洗手池，活像化学实验室里用的那种。我们刚搬进这个教室的时候，水龙头还在滴水，拧也拧不紧。百合在上课的时候突然叫了一个男生：“你看看这水池子有什么？”，把大家着实吓了一跳。

    了解日本鬼片的人都知道，日本的学校里经常闹鬼。小学生们没有人不知道《厕所里的花子》系列丛书，而图书馆里就堂堂正正的摆着这套书等着孩子们来借。看多了鬼书的小亚一次亲口对我说她在学校上厕所的时候，看到便池里伸出一双手。日本的学校常常是鬼片的拍摄场地，百合的学生里声称能够看到幽灵的人也不少，而且很多发生地点就在学校里，音乐教室、楼道里、大厅里什么的。真的假的百合也不知道，但是这些有“灵”感的大人和孩子平时都挺诚实可信的。

    这个教室唯一的好处是夏天凉快。日本南方的夏天高温多湿，就像蒸桑拿一样。公立学校的教室里没有取暖和供冷设施，当其它学生挤在拥挤的教室里享受着热带阳光的亲吻的时候，百合和很少人数的学生们在阳光根本照射不进的宽敞教室里学习。百合的汗腺早就封闭得差不多了，因此无论天怎么热基本上面不改色。4月份搬进这个像鬼屋似的教室，刚开始师生们提心吊胆，习惯后也就没什么了，然后享受了一夏天，秋天一晃就过去了，比鬼可怕得多的季节悄悄在等着我们了。

    公立学校是靠市里或者县里拨款而建，因此政府富我们就跟着富，政府穷我们就跟着穷，我们不幸赶上了后者。在其它公立学校教室里逐渐装上了空调之后，这所学校仍然没有变化，除了校长室、事务室、保健室和图书馆以外，就连办公室都没有空调。南方的冬天虽然不似北方的寒冷彻入骨髓，但是没有取暖设施的室内四壁透风，室内比室外还要寒冷。日本的学校里都要换上拖鞋或者其他适于在室内穿的鞋子，一为清洁二为安静，因此教师们无法穿皮靴或者其他毛茸茸的真正保暖的鞋子。教师就要有教师的样子，上课当然不能穿大衣，不然怎么对得起下面只穿短裙的女学生。百合前两年同情穿校服的女生，悄悄陪着他们穿了两个冬天的裙子。尽管长筒袜上又套了厚厚的半长筒袜，但仍然被无情的冻伤了脚。百合的双脚脚指头又紫又疼都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直到在保健室前见到“冻伤的防治及治疗”的宣传，才知道自己居然在现代的日本患了冻伤。

    于是百合下定决心冬天再不穿裙子来学校，再不玩“美丽冻人”了。但是同校还有另外两位汉语老师，一位长得像男模，穿得越多就越伟岸。另一位女老师未婚，最大的爱好就是买衣服，课余还在学芭蕾，曼妙身材加上动人的衣服，衬得冬天里的百合更像金华火腿。经常跟他们同站一个讲台的百合外表功夫不能做，就只好下里面功夫了。

    可能大家都知道日本女生为了保持“美丽动人”爱使的小招数，往身上贴“暖宝宝”。有贴在衣服上的，也有直接拿在手里或者装在可爱的小袋子里使用的，现在还有专门贴袜子的超薄型。这个“暖宝宝”是近年才开始在中国火起来的，实际上早在八十年代末，百合的一个同学的父亲由于有严重的关节炎，就已经在使用“暖宝宝”了。借他的光，百合在寒冷的冬天里有幸早早就尝试过这个时髦东东了。

                                                                   百合的救世主

    百合把暖宝宝贴在肚子上一片，再贴在后背上一片，厉害时还贴在袜子上。五个指头的袜子加上暖宝宝再加上一双厚袜子都没能抵挡得住南方冬天的寒冷。前几天课上有男生被冻得直喊“我写不了字了”，百合也是像神经质一样不停的搓手。在地狱般的教室上完三节课，百合冲进一家家庭餐厅（ガスト）去吃饭。在温暖如春的餐厅里呆了一个半小时，喝了两碗汤和三杯咖啡，吃了一个900多大卡的套餐，都没有把脚的寒气驱赶走。日本南方的公立学校真是太强了。

    曾经和别的老师商量过换个教室上课吧，这里不是教室是地狱。商谈后得出的最后结论是三年级马上就要毕业了，在特别寒冷的教室里上的最后两个月的汉语课肯定会让他们终身难忘，留下特别的记忆。在茉莉花茶的芬芳和热气中跟着穿旗袍的美女姐姐老师学汉语，与在冰窖一样的教室里跟着火腿姐姐老师学汉语，到底哪一个给人留下的印象更深刻呢。以后如果有机会百合很想亲自验证一下。

    前天三年级的课结束了，百合终于逃离了地狱般的教室。今后二年级的课改在洋面的温暖明亮的小教室里，人数不多不少，百合带学生们念课文的的声音在教室里回荡得恰到好处。罗罗嗦嗦写下此文，纪念百合生命中最难熬且永远也不希望重来的一段学校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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