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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侠：其实很反“武侠”
文/藤井树，原载于《优家画报》

片名：《武侠》
导演：陈可辛
主演：甄子丹、金城武、汤唯
评分：8

  陈可辛给影片取名《武侠》，本身就摆明了他的态度：这世上到底有没有武侠？如果有，那么什么是武侠？于是，我们在片子里看到了涉及人体经络学、解剖学、法医学、神经医学、中医学、物理学等等多种多样的学科知识大普及。他用定格加慢镜头回放的方式，一五一十得呈现给你看，一拳打过去，如何使人心脏骤停；起身跳跃，如何能做到身轻如燕；不要特效，不要奇观，不要飞檐走壁，不要刀枪不入。总之就是，不要任何弄虚作假，他要很实在，很本分，很唯物主义的展现出“武侠”的本质。或者说，他眼里的“武侠”。

  陈可辛就像一个打假斗士，一个揭穿魔术奥秘的资深玩家。他借着金城武的嘴，说出了他想说的话。甚至，我觉得金城武所演的徐百九根本就是陈可辛自己---一个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脆弱，敏感，神经质又貌似冷酷到底，漠视一切的奇怪侦探。在徐百九眼里，这世上没有道德，只有是非。做过一次错事，一辈子都是坏人。有了一个坏人，这世上的所有人便都是同谋者。

  从这个意义来看，《武侠》非但不“武侠”，而且很“反武侠”。比如，甄子丹所演的退隐高手，从前是个杀人如麻的恶霸。金城武演的侦探，有严重的心理疾病。王羽演甄子丹的父亲，更是彻头彻尾的大反派。你看，这电影里压根就没有好人。传统武侠片里的正邪大战，到最后变成了一个想继续做好人的坏人跟自己的坏蛋父亲的对决。这场对决不可能分胜负，估计导演和编剧都不知道故事编到这里该如何收场。结果就发生了王羽被活活“雷死”的事情，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笑了。至此，“武侠”的欢乐气氛达到高潮。

  当然，以陈可辛的功底，不可能随便拍一部搞笑片。事实上，他在《武侠》里花了很多心思。请邵氏时期的硬汉代表---王羽出山；安排甄子丹在片中打豹拳，后来甄子丹自己解释，这套拳受邵氏刘家良电影启发；还在最后的大决斗，让甄子丹耍王羽的“独臂刀”，王羽打甄子丹的快拳；去云南腾冲拍片，因为那里很像越南---陈可辛小时候生活的地方，绿意盎然，潮湿静谧。他还在电影里完成了多年夙愿，还原古代人的生活状况：如何吃饭，怎么劳作，小孩成人礼，大人入族谱，甚至还拍到了古代避孕套...所有这些都是陈可辛热衷的细节。跟他的“反武侠”一样，他摒弃了写意地想象，以古朴实在的方式，展现上世纪初农耕社会的风貌。

  不过，电影终归是造梦的艺术，起码三段武戏，一段比一段精彩，充满想象力。先是走CSI般的美剧风，然后接惠英红的凶狠追杀，最后是回归传统的刀拳对抗。无论招数，还是观感，都很不错。至少说明在武戏方面，甄子丹的确让人信得过。

  文戏就更是陈可辛的擅长，之前有人说《叶问》里的甄子丹文戏很出众，到了《武侠》才知道，甄子丹的文戏有多好。金城武就更不用说了，从《如果·爱》到《投名状》再到《武侠》，他在陈可辛的镜头下一次次突破，一次次被颠覆。这次他被要求演出周星驰加北野武的味道，让人忽略他的帅，只记住他的怪，喜感十足，惊喜无限。至于汤唯，只能说在一部男人戏里，恰如其分的完成了她的角色功能。跟她的成名作比起来，还是差太远。

  整部电影一直很欢乐，却只有一个地方，让人鼻子一酸，差点落泪。那是汤唯知道了甄子丹的身份后，一边关门一边哭着问，“如果那天你看见的是别的女人，你还会留下来吗？”就那么一句，胜过千言万语。陈可辛啊，还是最懂女人心。

  如果说片子有什么遗憾，李小冉那段算是个败笔。依我看，徐百九的这位夫人，存在与否真的不太重要，除非她是下一部的伏笔。还有就是王羽的下场，实在有点太“不正经”了。前面的笑料都是智慧的幽默，这一段就真成了没心没肺的爆笑，火候有点过。

  除此之外，这片子真的非常好。摄影很有想法，用了大量特写和跟拍，角度也很特别，使画面呈现出非一般的特质。音乐更是妙，用民歌推动剧情，有喜感，有创意。至于灯光、色彩、服化道这些，统统没话讲，质感一流。

  最后我想说，看《武侠》的过程是一次奇妙的旅程。因为缺乏类似的影片可比照，你只有跟着陈可辛的步伐往前走。每个人心里都有一部“武侠”，这个句式尽管已经被用烂了，却是真真切切的道出了“武侠”的精髓---这世上没有武侠，只有存在于心里的武和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