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说】山路弯弯

十六

转眼间，又到了新年。算算，除了五一工地放假一天，肖同匆匆回家给家里带回一些钱以外，已差不多大半年没有回过小山村了。

当肖同开着胡悦的桑塔纳高挡小车驶进村时，引来了很多村民的围覌。当肖同钻出车子，摘下宽边大墨镜时，一帮小年青都惊呼起来，“同哥，原来是你呀？”

“同哥，又发大财啦？”

“同哥，你这是鸟枪换炮啰！”大家七嘴八舌，脸上都露出羡慕之色。

肖同乐呵呵的同大家谈笑，边撒烟边谦虚道：“哪里，哪里，挣了几个饭钱而已，改日我在城里请大家喝酒……”

肖同给大家散发的名片上写着“悦来超市副总经理”……

肖同终于风尘仆仆回家了。已快两岁的肖娅已经会说会跑，却见了肖同像见了大灰狼一般只往王晓慧的怀里钻，王晓慧哄了好一阵，肖娅才怯怯的叫了肖同一声“爸爸”。

闻讯赶过来的肖雯，亲热的抓住肖同，嬉闹一番后，故意唬着脸道：“哥，难怪你这么长时间都不回家了，原来你身上有一种女人的味道呢。”

肖同心里咯噔了一下，下意识的用鼻子嗅嗅笔挺的西装，说：“哪有啊？”

肖运龙嗔怪道：“这死妮子，都成大人了，还这么没正经的，你哥刚进家门，你就欺负他……”

肖雯嘟嘟嘴，说：“人家跟他开玩笑嘛，谁让他这么长时间都不回家，把我嫂子丢在家里，既当爹又当娘的，实在是委屈了咱们的小娅娅呢。爹还这般护着他，您看，他自个的亲闺女都不认他啰……”

肖同嘿嘿一笑，抱起玩耍的肖娅，说：“谁说我亲闺女不认我啦？来，亲闺女，亲爹一下……”

这天晚上，王晓慧做了一大桌肖同喜欢吃的菜，还特地开了一瓶“滴滴香”白酒。肖同的话语不多，酒倒是喝了不少，却很少动筷子夹菜。

王晓慧给肖同碗里夹着菜，柔声问：“怎么？没胃口吗？是不是我做的菜不好吃？”

肖同摇摇头，又扬脖子往嘴里倒进一杯酒。周雪梅关切地问：“同娃，你是不是生病了？还是哪儿不舒服？”

肖运龙拦住肖同，不让他再喝，说：“同娃，爹晓得，你一个人在外面东奔西跑不容易，一定是累了。要不，吃了饭早点睡吧？这酒呀，你还是少喝点，喝多了误事呢。”

肖同点点头道：“爹，我听您的，不喝了，我给您盛饭吧。”

这一顿饭，肖同和王晓慧都觉得如同嚼蜡。

王晓慧收拾停当，送走肖雯，哄肖娅睡熟了，柔声道：“同哥，睡吧？”

肖同抬头看一眼脸上写满期待和柔情的王晓慧，心里却没有了先前的那种冲动，肖同的眼神有些呆滞，迟疑了一下，说：“你先睡吧，我再坐一会儿。”

肖同不动身，独坐在沙发上闷闷的抽烟。王晓慧心里总觉得不踏实，感到先前爱说爱笑的肖同这次回来总是怪怪的。她走过去，在肖同的身边坐下，好一会儿，才怯声问：“同哥，你，你是不是心里有事？有啥为难事你就说出来，别这样不声不吭的折磨人了好不好？”

肖同将半截烟用力压在烟灰缸里，说：“王晓慧，我对不起你，我要跟你离婚。”

王晓慧心里虽然有了不祥之兆，但她亲耳听见肖同讲出了离婚二字，心里还是像被蝎子蛰了一下，钻心的疼痛。她有些不相信的再问：“你说什么？”

“离婚！”肖同斩钉截铁的道。王晓慧的眼泪终于滚落下来……

好一会儿，王晓慧才哭着质问肖同：“同哥，想不到你真的变心了，你一定是在城里有了别的女人。呜呜，同哥，你几年不着家，我在屋头上孝敬爹娘，下呵护孩子，晴天忙地里，雨天忙家里……我做了啥样对不起你家的事情，你为啥要如此对我？”

肖同站起身来道：“哎呀，你小声点呀，爹娘都睡下了，你别这样大声嚷嚷好不好？也不怕隔壁邻居听到了看笑话……”

王晓慧跺跺脚，说：“你都有了别的女人了，还怕人笑话，还说我嚷嚷，是不是要我替你保密才好啊？”

“哎呀，不是嘛，我，我没有别的女人……”

“没有？那你为啥要跟我离婚？”

肖同沉默片刻，说：“是这样，前些时，城里不搞普法活动嘛，我去咨询了一下，人家告诉我，像我们表兄妹结婚的事情，是违法的……”

王晓慧冷笑一声，说：“想不到你这个人称老实疙瘩的人也会编谎话了，啥叫违法？咱们去偷去抢了？去杀人放火了？表兄妹结婚怎么啦？咱们这山里，祖祖辈辈都是这么过来的，你见谁被抓去坐牢了？”

“哎呀，反正这个法律问题你也搞不懂，我也懒得跟你争论了。”

“我是不懂，我是没文化，可当初你家穷得叮当响，你没钱娶媳妇的时候，咋不说我没文化呀，现在你有儿有女了，还有钱了是吧，就可找城里的漂亮女人了是吧？你想过没有，你这一拍屁股跑了，你的爹娘咋办，你的儿子女儿咋办？”

肖同不耐烦的摆摆手说：“这个不用你操心，王晓慧，咱们好说好散行不？我把爹娘和孩子都带到城里去，这栋房子留给你，我再给你一笔钱，你再找个好男人过日子吧。那样的话，咱俩还是好兄妹，你这样不放手，对谁也没好处。这婚说什么也得离……”

王晓慧声嘶力竭的喊叫说：“我不要楼房，我不要钱，我不离婚，我不……”

次日一大早，肖同顾不上父亲的怒骂和母亲的苦苦哀求，钻进小车里，向城里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