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说】山路弯弯

十七

不久，王晓慧收到了一张法院的传票，肖同起诉离婚的理由是夫妻长期分居，感情破裂。

法官在听了王晓慧含着热泪，诉说自己多年来含辛茹苦养育两个孩子和照顾身体不好的公公婆婆之后，也眼晴湿润了。但法官还是深表遗憾，因为他们是表兄妹，不符合婚姻法，他们的婚姻原本就无效……

在法官宣判之后，王晓慧的亲属表示不满，纷纷拦住法官质问缘由，法官解释说，肖同的父亲和王晓慧的母亲是亲兄妹，属于直系亲属，而肖同与王晓慧结婚则属于无效结婚，也属于《婚姻法》规定禁止结婚的情形。如果当事人采取隐瞒有关情况等手段骗领结婚证的，由于其本身的无效性，此婚姻始终处于不合法状态。只要婚姻当事人一方起诉离婚或婚姻当事人、利害关系人申请宣告婚姻无效，法院即可依法作出婚姻无效的判决，并且不保护婚姻存续期间的有关权利。

在听到法院宣判之后，王晓慧欲哭无泪。

王晓慧待在自己的房间里，独自落泪。今天，是她可爱的小女儿肖娅的两周岁生日。她紧紧将肖娅抱在怀里，泪水在她悲伤的脸上风干了不知多少回，她己经一天水米未进了。她的闺蜜小姑子肖雯一直陪她落泪，声泪俱下的痛斥着哥哥和第三者的可恶行径，劝说她一定要想开些。天色己暗下来，见王晓慧情绪稳定了些，肖雯说：“嫂子，你饿了吧？我去给你做点面条吃？”

王晓慧迟疑了一下，轻轻点一下头，说：“妹子，谢谢你。”

当肖雯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鸡蛋面条，走到楼梯的拐弯处时，她闻到了一股刺鼻的农药味，她的心里“格登”了一下，身子一哆嗦，手里的面条碗也“咣当”一声摔落到地上。她快步冲进房里，眼前的景象却让她惊呆了，一只标着剧毒的农药瓶滚落在床底下，王晓慧口吐白沫，歪倒在床上。而先前己睡熟了的肖娅也不知啥时酲来，正伸臂踢腿哭喊着。肖雯呼天抢地的奔向床边，喊叫着：“嫂子！嫂子……”

当闻讯赶来的村医生查看了一番后，他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见状，屋子里再次响起了肖雯和母亲周雪梅声嘶力竭的哭喊。被肖雯抱在怀里的肖娅己完全请醒了，她睁着一双乌黑的大眼腈，扫视着进进出出的人们，她幼小的心里还无法明白这世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得知王晓慧服毒自杀的噩耗后，她的娘家人都悲痛欲绝。

母亲肖运菊一下子昏死过去，众人忙着呼救，掐人中。好一会儿，肖运菊才悠悠醒来，又开始哭喊着要寻死觅活……

哥哥王晓冬抓起一把锄头，大吼一声：“肖同，你这个忘恩负义的陈世美，看老子今天不扒了你的房子，砸碎你的脑壳……”

父亲王金锁眼看着王晓冬冲出了屋外，担心要出大事，赶忙大声呵斥道：“冬娃子，你给老子站住！”

趁王晓冬发愣的空儿，王金锁奔上前去，夺过他手里的锄头，用手指了指肖运菊，老泪纵横地道：“冬娃子，你千万莫冲动啊。你妹子没了，你难过，可她也是我的亲闺女啊，我难道不难过？冬娃子，你不为我着想，可也得为你娘着想呀……”

王晓冬一跺脚，伸手要夺王金锁手里的锄头，说：“我不管，他害了我妹子，我就是要让他偿命……”

“你敢！唉，你也不想想，你妹子是你娘的亲闺女，肖同也是你娘的亲侄儿呀，肖同的爹可是你娘的亲哥啊，你这样不管不顾的去打打杀杀，你这不是要你娘的命吗？冬娃子，爹求求你，别闹了，要真再闹出个人命来，咱们这个家就真的全散了……”

肖同万万没有想到，看似柔弱的王晓慧竟然会以死抗争。当他接到王晓慧的死讯后，整个人都傻了，好像一下子被一股无形的吸力，抽掉了精髓和灵魂，只剩下了麻木的躯壳。

因为家丑不可外扬，除了村医生是周雪梅的一个出了服的堂兄外，村里没人知道王晓慧的死因，所以，周家除了要求肖家必须厚葬王晓慧，而且肖同必须披麻戴孝将王晓慧送上山之外，两家人都对外称王晓慧是突发重病不治而亡。

王晓慧的坟墓就立在肖家承包的山上。山上的果树这几年已经挂果，而且已经有了不错的收成。

王晓慧死后，由于悲痛，周雪梅的身体每况愈下，经常不得不住院治疗。肖运龙的腿脚虽然好了很多，可到底还是落下了病根，干不了重活。

打从肖同外出打工之后，家里的农田和果园基本上都是王晓慧操持。而今，却已是物是人非，果园里没有人打理，荒草蔓延，呈现出一片萧瑟之气来。肖运龙杵着拐杖，拔一回草，看一回王晓慧的坟头，不觉又暗自神伤一回。

夕阳西斜，肖运龙步履阑珊的往回走，实在累了，便在一处高岗上坐下歇息。此时，夕阳的余晖洒满整个村庄，也给远方那条通往山外的曲曲弯弯的山路，镀上了一层耀眼的金黄色。肖运龙还清楚的记得，他最后一次从这条山路走到县城，是在肖同高考那年，他摔伤的前一个月，去给肖同送粮。听从城里回来的年轻人讲，这几年，城里的变化可大了。肖运龙在心里说，难怪现在村里的年轻人都爱往城里跑，谁不想跟城里人一样，吃得好一点，穿得好一点？可有一点，肖运龙始终想不通，城里除了好吃好看好玩的，究竟还有什么魔法，让那些年轻人都神魂颠倒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