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李子疯狂刷题记

——一位中年教师的学生手记之三十八

“班级要想好，还得龙头来带”，大海老师在办公室里感叹道。

“为什么今儿发出如此的感叹？”扬子老师不由地问。

“你瞧瞧，桌子上的训练资料是不是清理得特快！”大海老师说完，大伙看看自己的办公桌，确实如此。

“是什么原因呢？”我想，许多人都会问，原因不是别的，而是大海老师班上的小李子，不知是不是良心发现，竟然选择了疯狂刷题，只要老师办公室里摆放着习题，不用说，就拿过来疯狂刷刷刷。

大海老师当然特别激动，竟然在班会课上及时送上了温馨的表扬。这下好了，班上的许多学生，尤其是电脑男孩、大眼睛班长、劳动委员阿欣、篮球王子等，就像灌了迷魂汤一样，跟在小李子后面疯狂的刷题，就连冒火星、睡美人等都处于虚荣，纷纷加入，不管做的结果如何，只要做了，就算成功。

小李子愈是到学期结束，愈是如疯狂的旋风，张大可怕的嘴巴，恨不得把油印机里产生的所有习题与试卷都消灭干净，否则，心底就会十二分的不舒服。可能别人家的孩子，越到期末，越是苦逼着脸，为啥呢？可能是即将放假，我们的老师有着百分之二百的不放心，只能从网络间拼凑出各种各样的习题，不为别的，哪怕有一两条能够猜对，也算是一大功德了。

商家们自然不愿意放弃机遇，一个个都施展魔法，印出五花八门的书籍。可惜的是，事与愿违，从上到下，都严谨教师私自帮着学生订阅复习资料，亏得有油印机帮忙，只要有一把剪刀和一瓶浆糊，再加上网络间题目多如牛毛，不出十来分钟，一套像样的习题就来到人间。几乎从小学一年级到高中，所有学生都在疯狂刷题，就像鱼儿离不开水一样。不是有学霸把一年到头所做的题目晒到网络间，竟然达到一人多高。

不知小李子是不是受到人家学霸的影响，得出了自认为准确的结论，只有多做习题，才能考出一流的成绩，如果没有考好，可能就是习题没有刷够，假如考好了，还得继续刷题，否则，下一次未必考好。人一旦认上了死理，恐怕九头牛都未必拉回来。小李子奇了怪了的是，从小就喜欢刷题，竟然没有戴上一副眼镜，可能是瓜子脸，削尖着头，对眼睛伤害不大。

别人家一套习题可能需要一个小时，小李子就像春蚕吞噬桑叶一样，沙沙沙，不到二十来分钟，几乎就是手到擒来。许多孩子都不服气，一个个都像向着小李子下了挑战书一样，没日没夜的跟在后面刷题。可以想象，这时候，大海老师无需担心班级的纪律，老刘也不需要过分操心学校的秩序，不用多问，全校上下都在疯狂刷题。小李子就像一股强劲的西北风，引领着大海疯狂地后浪推前浪。真正痛苦的是学校油印老师波波，简直就是一波波的试卷与习题，完全可以把整个校园都淹没了。

用波波老师的话说，油印机才是学校真正的好汉，成日里忙来忙去，一点都没办法消停一会儿。备课组分工明确，什么人搜寻题目，什么人组装习题，什么人送打印稿，什么人分发，一道道工序井井有条。上课也罢，下课也罢，学校就是一个完完整整地考试梦工厂，学生只要负责完成习题，对一下答案，如果不怎么理解，老师再全班稍微说一下，什么都做得完美无缺，不会停留在一边无所事事。

网络时代，校与校之间的资源共享变得愈加顺其自然，地方教育主管部门为了让刷题达到新的高度，统一考试的次数变多了，尽管上级主管部门发了许多有关减负的文件，可到了最底层，又变成了一纸空文。为啥呢？不是学校反对减负，而是学生、家长不答应。毕竟，没有相应有针对性地训练，又怎么能够取得优异成绩呢？

据说，上级主管部门没少发脾气，当然也有倒霉蛋存在，不是刚刚看到一则通报，说什么地区，进度过快，到校太早。也不知这则通报多少人愿意看，不为别的，刷题就像刷锅、刷碗一样，一天都不可缺少。教师没有谁不欢迎，一旦孩子们在题海战遨游，又有什么时间去惹是非呢？反正做一些习题对最后的考试没有多少坏处，不是有些家长，生怕孩子做得比人家少，双休日，要么自己买资料给孩子，要么送到社会培训机构去疯狂吗？

小李子特别激动，用大海老师的话说，简直就是为时代而生的。一个班级，如果有了小李子，就如得到了地藏王菩萨一样，整个教室都会由黑暗转成了光明，人人都不会惹上是非，更多的想的就是如何完成刷题。不懂女孩有些痛苦，没办法搬弄是非，睡美人不敢睡觉，冒火星头顶上在冒青烟，不知为什么，一旦班上所有人都疯狂起来，拿着习题拼命，似乎只有把习题踩在脚下，才是一等一的好汉，哪个孩子不会为了虚荣而奋斗呢？到底结果如何，哪怕装装样子，也不会错到哪里去。

扬子老师开玩笑说，哪一天，我们的油印机出了故障，估计全校要发生暴动，波波老师可能要被剁成肉酱。孩子们离不开刷题，教师离不开习题，只要一套习题在手，走到哪里都无需担忧。曾经，教师还得为如何让孩子理解知识点而苦苦设计一些教学环节，现在不需要了，一切围绕习题来做文章，只要疯狂地去做，稍加点拨，无需担心期末考试会出什么洋相。

在疯狂刷题的同时，为了提高效益，所有老师不约而同地选择了过关知识点的方法，目的还是希望学生能够刷更多的题目，最终能够考出更加一流的分数。不是在寒冬腊月之时，许多班级学生得了流感吗？可能在过去，老师还会担心学生的学业会被拉下来，现在这种担忧是多余呢？只要放学时，生病孩子的家长去拿一下学校全天做过的习题，再讨上一些答案，不折不扣地完成，什么都影响不了。

不是经常有孩子一边输水一边在做作业吗！没想到如此兢兢业业地学习竟然也感染到了许多老师，我们看到过老师一边打点滴一边上课，一边背着孩子一边改作业等感人景象。生命在刷题面前完全可以忽略不计，只有那些无用的淘汰者才会想着放弃。尽管网络间，也会有学生因为承受不起疯狂地刷题，而走上不归路，但同学们就是不买账，老师就是不认账，觉得刷题就是大自然的优胜劣汰，真正的强者从来不会被疯狂刷题击倒，而是愈是如此，愈是兴奋，愈是有着成就感。

小李子除了吃饭、上厕所、睡觉之外，几乎一分一秒都在刷题目，如果你问什么时候能够停下来，得到的答案就是除非时间停滞，否则，刷题会永远继续下去。大海老师与老刘在办公室里闲聊，一两天还算轻松，一个星期还算比较轻松，不知怎么搞的，等到几个星期过去，不由担心起来，一方面，担心孩子们会不会疯疯癫癫，找不到回家的路，另一方面，总觉得学校似乎缺少了什么。

到底缺少了什么，两个大男人又来纠缠我了，不为别的，人只有自我反思，才能有点收获。我又能说什么呢？到底是身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也许是一个人的成长不仅仅是刷题吧，如果教育那么简单，又要教师干什么呢？

用一位现代派专家所说，学校本来就是学生犯错误并改正错误的地方，如果因为刷题没有了犯错误的可能性，也不知孩子们能不能变得心智健全起来，大概我们三个人的担忧是多余的。

“老师，怎么办公桌上没有了资料？”小李子带着一帮孩子过来问道。

“油印机发热，需要休息，明天再说吧！”大海老师说，瞅着孩子们一脸的失望，心底想到，还是老子说得对，“一张一弛谓之道”。

实际上，大海老师把资料偷偷地藏到办公桌抽屉里了，并锁得死死的。看来，任何东西都得上锁，否则，一直漂移下去，迟早要出大事，我们哥儿三一致认为。（钱永华  图片摘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