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树浦和散文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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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杂谈 |

眼镜仔用两根竹篙支起一张网在河岸边捞鱼,出人意料的是只一下就兜满了鱼。鱼的个头还都非常大。渡口等待摆渡的人们便你一句我一句议论了起来。
“乖乖,格鱼蛮大额嘛!哪里来的噶许多鱼?”
“黄浦江上很多鱼和鳖都是放生的,前脚人家放生,后脚就有人撒网捞鱼……”
“缺德额,这是无本的买卖。”
“这鱼养殖的,也不一定适合黄浦江。都往岸上涌,啥宁要切啊。都是‘柴油鱼’。”
说话间,渡轮驶了过来,果然有一股浓重的柴油味儿。眼镜仔捞了不一会儿便收工了,装了一蛇皮袋的鱼,有人说至少有30斤的收获,他快扛不动了,说不定是40斤,他和另一个搭子翻过渡口的围墙就消失了。
在丹东路渡口上船的有些游客和我一样,是在游览了“渔人码头”后坐摆渡船来感受浦江风景的。上海正在打造一流的滨江水岸,预计2017年底会有45公里的滨江岸线贯通开放。无论是出于个人情感,还是从实际开发效果来看,黄浦江两岸的风光绝不输巴黎之塞纳河、布达佩斯之多瑙河。
我在民生路渡口上岸,沿着滨江大道向西走了一段,又在其昌栈渡口上了船摆渡回浦西来。我突然很好奇黄浦江上现在还有多少轮渡线路在正常运营。在过江大桥、隧道、地铁线路变得愈发便捷的今天,保留着这样一套传统的渡运系统,不仅丰富了城市公共交通体系,还一定有着其它的含义和深意。尽管有些渡线的客运量已经变得人流稀少,但市民们并不希望将其取消。
我不知道小时候,我坐在父母的自行车车前杠上,等待摆渡过江的是哪条渡线。可能就是这样一条民丹线——在大雾锁江的日子里,人们为上班要迟到了那种焦急等待的场面,仍然深深镌刻在我的记忆里。上岸了,人们推着自行车鱼贯而出,那里就是我记忆中最初的“杨树浦”。
杨浦区的由来,便是这“杨树浦”。说“杨树浦”便离不开“杨树浦路”和“杨树浦港”。杨树浦港并不是真的港口,而是一条南入黄浦江的河的名字。曾经那儿水系纵横。杨树浦路据考证则至少有140多年的历史了。如你所知,这里是近代上海工业的摇篮,在我的记忆里,这里是成片的老厂房,有自来水厂——而且还是中国第一座现代化水厂,有煤气厂、纺织厂和船厂。还有,我记得浓浓的肥皂香味儿——我确定那里还有生产肥皂的工厂。
在2004年,我带着我的大学室友和远方的朋友们作浦江夜游的时候,说起过摆渡的故事,也说起过杨树浦。那时候江上的风很大,我不确定他们是否真的对这条江的历史感兴趣。两岸的高楼林立、璀璨灯光太引人注目了。那时候我对这座城市的了解又有多少呢?我感觉上大学之后我便离开了杨浦。是的,离开杨树浦很久了。
我频繁地在杨树浦活动的岁月是在1995年到2001年之间。我会去许昌路找我的朋友L,会去长阳路的高架下陪小P散步,会和阿杜从江浦路出发骑车去文庙淘漫画书。
在高考前夕,我和L在复旦附中那儿补习英语。每个周二的晚上,两个男生下了课就会去隔壁吃一碗鸡粥馄饨配一玻璃瓶的过期可乐。我们踩着自行车,去五角场或许昌路。你大概不知道,那是两个截然相反的方向,我们总有扯不完的话题,于是兜兜转转很晚才会回家。穿越了黎明前的黑暗,我们都没能考上填报的第一志愿。
从杨树浦路到平凉路,从平凉路到长阳路,在看似没有尽头的杨浦大桥的高架引桥下,我写了我青春时最满意的那些诗。我记忆里的小P永远穿着白色连衣裙走在前面,我走在后面。夜里没有星星,高架上的灯光就变成了星光。那个女孩现在已经不住在平凉路了,我也有很多年没有再去过杨浦图书馆——我们邂逅的地方。在名叫青春的那首歌里,我们所有的默契的音符都定格在了那里。我知道那儿有通向黄浦江的河流,河畔轻轻摇曳的杨柳依然欣欣向荣,春雨对那里会格外眷顾。我们两个人走过长阳路和平凉路,而我一个人走过杨树浦路,走到定海桥,走到更远。
我的母亲格外反对我去沪东工人文化宫(东宫)后面那条老街上淘书。所以我索性和阿杜骑车跨越大半个城市去文庙选书。因为在1995年前后,我在东宫附近骑自行车时被一辆三轮车撞倒了。在不远的齐齐哈尔路,我父亲就没那么幸运,将他撞倒的是一辆汽车。
记日记的习惯大概是从我母亲那儿继承来的。我父亲没能给我留下任何散文诗。他变成了一张旧照片,容颜从不曾改变。
1987年前,我们全家住在杨树浦路409号的亭子间里。不足八平方米的空间里足足挤了四代人。母亲说那个叫丁和里的地方最近拆了,但周边还有一些老小区值得“抢救性”的拍一些照片,不然它们就真的只能住进模糊的回忆里了。
1987年的夏天格外炎热。知了叫个不停。我没有坐在父亲的自行车车前杠上。下班的时候,他的自行车车篮里装着一个大大的西瓜。
三十年过去了呵。
1987年夏天来临之前,我的父母带着我搬离了杨树浦路大连路,那里却成为了我所有记忆的起点。
2017/3/12
2017/3/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