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明亮啊！那么香！这秋天，完全不在李清照的词里幽居。
信鸽的飞声，引我伏在窗口。窄狭之中，仰着头寻找，看到了雪花一般：那飘飘的白鸟。比起疾驰而去的雀鸟，白鸽是优雅的，它们徐徐盘旋，扇动洁白的翅膀，以蓝天为海，微扬着白浪。飞声时近时远，袅袅绕绕，极清亮又极细长，像空气中荡着一根苇草，在风的唇齿之间，流动着笛音。
久雨乍晴，明朗朗一方世界，草木依旧青青，木槿花还在枝头，凤尾丝兰挂着一串串白铃铛，桂树处处，空气沐浴过一般，干净有香气，这是比春天更清湛更丰富的气味，从季节的推移中，一点点分出了层次，并且是鲜明的一笔，然后交接给菊，给梅。
步子是小的，闲庭之上。没有顺着一场秋雨，头也不回冷下去，已经冷过，但又满心温柔的暖过来，退了好多步，调整了气息节奏，细碎步子悠悠地走。这性情是中年人的，稳重，心里有底，生了慈悲，不狠于己，不苛于人。踏踏实实，妥妥帖帖，一步步一层层，往秋黄冬白里沉，还怀着斑斓的明丽，静看青黄而丹，丹尽叶死，草木归寂。霜红了一坛酒，醉了几粒五谷食粮，梦一回女儿心。
还是信鸽的飞声，将我倾斜，那白中竟也镶嵌着灰，像这个年龄所将领受的头发，有了岁月的夹杂，一些坦然，一些伤感。
薄薄一层纱，慢慢从头顶蓝天里铺开，愈扯愈平，平而渐无，像水面浪回时，一层平庸的浮沫。阳光擦着屋顶，在墙壁上切出一角昏暗，明暗比例不断调整，直到我失去关注的耐心。
当我失去关注外界的耐心，就能觉察出自己担在左腿上的右腿，每隔几秒，会有节奏地轻微抖动，还觉察到桂香，飘过来其实只是无心，也无序无章可循，只是一个恰巧，它正好那么一香，我正好那么一嗅。窗口正好向北，信鸽正好带着飞声，在向北的天穹散步，赶上这个清净早晨，被一只无形手拢一拢，再捉起来，便凑了个好。
你不问问这里的山吗?其实，是我虚拟着它，就那么矮矮几座，景致平平，不曾峰高林茂，也不曾涧清溪明，只不过是：细草掩幽径，微花独自生。
山路，很久没有走过了，想必秋天，还是往年秋天的样子，我还是怀念它，因为许多春天的梨白如雪。许多冬天的雪如白梨。还有夏天暮野，空气中那贯穿一生的麦香，天顶的繁星。更是秋天的草坡，叶落层层，秋山负着凉月，野菊花的明黄有了药性，清苦有味。
山上，也像此刻的小城这般，暖烘烘晒着，一些东西在裂开，是草籽的外壳吗?是木炭的缝隙吗？
一定还有东西在坠落，是红透的山楂果吗？是南方的橙黄橘绿？
如果住在一个人的心里呢？
是不是就算住在山里。
西风卷帘，秋天的酒盏添一添吧！等或者不等谁，都要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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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09-30 10:27: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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