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环听着《山之茶》,看着窗外,天空依然阴,没有鸽子在飞翔。
昨晚回房间,豌豌没有扑出来,开门喊妈妈。床铺井然,心却乱着,有所失。
一只彩色的塑料剑,躺在床头柜下面,一位失去双臂的奥特战士,静静站在桌子上。
还有静悄悄的儿童车,晾在阳台上的小袜子,变小不能穿的鞋子,停在花盆边,空的奶粉盒,撕坏的漫画书,放进储物室的玩具篮子。
挂在客厅里,他的一岁照,呆萌地看着我。
从忙得焦头烂额到百无聊赖,只隔着一个周末。周六也像今天这样阴沉,但没有飘雨,晨风还不算太凉,整理得满当当的行李箱,大包小包,送他去我妈那边呆一段时间。他背着小书包,包里装了一把牛肉粒,一位红色奥特战士,戴着遮阳帽,小白鞋出发了。他已经知道去哪里,很高兴,把外婆家的人一个一个,念叨了好几遍。也许吧,在一个地方呆腻了,小孩子也会不开心。他已经开始期待,出远门,去新环境,去最爱的外婆身边。
没有安装婴儿座椅,三个小时车程,我一直得抱着他,比开车更累。他已经过了两岁,话基本能说,只是表达不流畅,好动,坐车喜欢站起来,趴在玻璃上看外边的车,我牢牢地扶住,他觉得不自由,总是挣扎。偶尔在怀里安静几分钟,也丝毫没有睡意,吃东西都无法让他静下来,他伺机走到前面去,想自己驾驶,被推回来后,也不罢休,一次次往前冲击。
最后终于有了倦意,坐在我怀里,发起呆来,若有所思,不知道在想什么,慢慢眼皮变得沉重,一闪一闪撩不起来,贴着我睡了。过一会又醒过来,挣脱怀抱,往座位上睡去。出门给他带着枕头,又拿了大人外套盖上,总算安静了,顿觉天下太平。
他睡着了,嘴巴习惯性地嘬奶嘴,而实际上已经断奶。养一个厌奶的孩子,太辛苦了,从五个月开始,因为上班,就停了母乳,奶粉喂养成为大难题,哄,威吓,灌都没用,奶瓶还没有挨着嘴巴,手就过去捂住了嘴。他的奶量,不足别的同龄孩子一半,吃饭又难以消化,真的是愁死人了。营养跟不上,身体就孱弱,接着就生病,孩子每一次生病,大人都被折磨得蜕一层皮。终于长到了两岁,终于可以不用千方百计给他喂奶,吃饭还是需要以他为中心,多多考虑。
我妈说,孩子遗传了我的体质习性,跟我小时候一样。终于明白我妈有多不容易了,摊上我这样的孩子,真是熬过来的。而我对豌豌,还是没有耐心,即便我已经带了两年,朝朝暮暮陪伴,他仍然爱外婆更多一些。每次他生病,都会特别粘人,爱哭闹,几乎让我崩溃,打针吃药,一时一刻都提心吊胆,满心郁结。也因为他吐出药,弄脏衣服而打他,吼他,因为不吃饭而丢下他走掉,可过了气头,他犯了错般静静坐在我怀里,流着眼泪叫妈妈时,我便自责愧疚得无地自容。
他已经算很乖了,并不胡搅蛮缠。
那天午休时,我给他盖好了被子,哄睡觉。他突然爬起来,把他的小被子拉过来,盖在我身上,一边盖一边懂事的说:妈妈没有被子,妈妈盖被子。那一刻,觉得幸福温暖。吃东西也不会忘记妈妈,那两颗樱桃和我分,然后像举起酒杯一样,用樱桃们干杯。
要走了,担心他会哭,其实是担心我自己会忍不住。他和外婆站在电梯口,跟我说拜拜。他的不留恋,让我难过,也让我放心。毕竟在我妈身边,我妈比我更懂得疼爱豌豌,会哄豌豌。我很感激我妈,为了让我休息一段时间,帮我带豌豌。
一连下了几天雨,没有放晴的意思。
阴雨天,豌豌会呆在房间里,站在沙发扶手上,看玻璃上的雨水滑下来,看外边那个模糊又遥远的世界,他还不懂得思念,思念是我的。
也许,他晚上抱起红色的小枕头,摸着上面线圪瘩绣出来的花苞,会有那么一霎那,想念我。临走前的那天下午,他就站在梳妆镜前,静静地看着我,绣难看的花苞。幸亏,他还不懂得什么是好看。
但也许,他已经懂了。不然,看见晒黑了的爷爷,为什么会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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