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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怀野草

(2017-06-01 21:51:57)
分类: 浮生

一怀野草



   

 

     收到雷电预警消息时,空气里有艾蒿燃烧的烟味。

 

   午间,行道上晒满了发白的艾草,闻到烟味后,自然把目光投到窗外,艾草被收拾干净了,那块地方空荡荡的,似乎从来不曾晾晒过什么,艾草微卷着叶子泛白渐干时刻的清香,连同走过的中午一起消失,只有回忆里默默绕过行道的人,和那人低头抽烟,弯腰钻过晾衣绳的身影。

 

   艾草干了,在某处被点燃,它们的烟和清香出卖了那个人,顺在烟找到了窗子,许多联想由此出发,但只是出发,无法回来。

 

   采艾蒿,在带露的端午黎明。

 

   她从柴房窗台拿起一条生着锈的刃片,刃片一头依旧用布裹着,即使它不再锋利。院子里静悄悄,凤仙花在墙角生出新叶,风吹着窗户纸,厨房门掩着,早饭尚早。现在到田野里去,最合适不过。

 

    她横穿一座砖厂,从砖厂的窑顶经过,那些添过煤的小洞被铁盖子封住,但仍然热烘烘。有人在窑顶烧过麦子,一些焦黑的麦穗,躺在那里,很快会被添煤的人扫进火里,它们不曾想过,自己也将为一座房屋或者大厦,贡献过火,为一块砖贡献过火。

 

    她觉得自己想多了,定神之后,捏着的刃片又重新回到了手里。刃片回来后,正需通过一座独木桥,为了保持平衡,要将两只胳膊伸开。风吹鼓衣服,她走在一片有限的虚空里,只觉得刃片在切割黎明,太阳从生锈的刀刃上模糊而出;也切割着风,风跑了过去,像她跑过独木桥的最后一段,重新回到一段没有切口的路上,那些细小的划痕即可复原,道路又接续而去。

 

   道路隐在麦田里,雨天车辙留下痕迹,晴天就变成坎坷。雨和晴之间,走这条路的人为什么不多呢?她想:如果泥土未干之前,她花一上午时间去踩踩,也许就能变得平坦。可哪里能有那么一个凑巧的上午,正好不用洗早饭后的锅,正好大人不安排她做什么事,小孩子乖乖地不用哄,书也不必读,就像现在一样,一个人悠闲地在田野上走着。

 

   走着,有时抬头看看云,并不想象它们的形状,她寻找着地上的艾草,就算麦田靠近最路边的地方,有一棵麦花瓶,她也不会去采,麦花瓶好看也不采,它的花蕊吃起来甘甜也不采。她知道瓦厂后面的小山丘上长满艾草,脚步始终是通往山丘的方向,即使鞋底薄得可以感觉到露水,她还是在草丛中穿行。

 

   细长的草叶来来回回刷着手臂,而她也是茂密颀高的艾草,就站在晨曦里。邻人说她是高粱,可她哪里有高粱那么高,她只是比五月清晨的艾草高一寸。艾草需连同露水来采,过了这个早晨,便不适合再入药,不过野草,她想起老人的话。刃片的钝感与草的柔韧,将手心磨得一阵灼热。她一棵棵拥抱过的艾草,俯身恭请又致歉过的艾草,终于成了满满的一怀清香。

 

   回去时,她没有抄近路,绕了一大圈,省略了独木桥。村子醒了,屋顶上飘起炊烟,爱清洁的人开始打扫庭院,洗脸水泼过的门前,还有香皂的气味。门口的树上,青麦秆制作的红花串,点缀着花花绿绿的布圈。她遇见年纪大的人,若开口讨要艾草,总能咬咬牙狠心抽出几根,叫他们拿去插在窗上,其实她还是不情愿,但表面上笑着很乐意。赖床懒起的青年人,小媳妇,无论怎样都是讨不去的,可她不怕得罪他们。

 

   她看见了厨房的门槛,放下刃片的手,终于可以整整齐齐地把艾草靠在门槛上。

   院子里的人围上来,他们分着艾草,她听不见那些人问她起多早,在哪里采,怎么一个人偷偷去?

   家人把艾草挂在窗上,立在门口之后。她将剩余的一大把艾草抱到自家檐下,往竹筛子里捋着艾草叶子。

   她坐在一片艾草间,嗅到了粽子和蜂蜜的味道,看见一只只荷包挂在树枝上吸露水,听见弟弟刚刚醒来,说肚皮上有一颗煮熟的热鸡蛋。

 

   端午节的雨下得清凉,她在故乡的院子里数着核桃果实,她一次次走过葡萄架,她停在石榴花下,她任由孩子拿着长鞭一样的艾草,在她身上轻轻地甩打。

 

   二十多年过去了,她从来没有刻意回忆,晒干的艾草,被一双沧桑手,搓成细长的小条,带着火星子和烟气,在肚脐周围缓缓灸着,最后腹痛消失。她不知道是谁,在这个傍晚燃起艾草,像递给她一把钥匙,或者一条刃片,开了门,割了一怀野草回来。

 

   过了端午,艾蒿就是野草了吧?

   她野草般浪迹着的思绪,没有雷电,只有一窗晚风吹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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