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别时,说永别。
她是心狠的人,没有违背这个约定。
第一次,是他的继父去世,从北京回小城奔丧,办完葬礼的晚上来找她。
他打电话到她宿舍,她正在收拾行李,第二天就要走,宿舍里一片狼藉,大家都在装东西。接起陌生的电话,她停了几分钟,听那一头熟悉的声音,知道是他。之前的一次通话,是非典的时候,他只问她好不好,她说好,那时刻,她的男友正等在楼下,便匆匆挂了电话。这一次,他情绪很低落,刚刚参加工作,继父却走了,老家再无人与母亲作伴,他想见她,立刻。
她说:节哀顺变,你保重自己。
她拒绝了相见。后来有老同学来告诉她,那晚他喝了很多酒,始终狂笑着,没有流泪,也不许人提她的名字,他们很晚才散场,相互搀扶着,在空寂的城市街道游荡,然后去网吧通宵。
始终有人来递送消息。
他很聪明,也勤奋,写了一手好书法,起先在京城某大学做学生辅导员。那些年,毕业生去北京的人并不多,像我们这种小城的毕业生,更是稀缺。在同学中间,他俨然一个佼佼者,许多人和她疏远起来,怪她当初离开他,又狠心不再见他。而他的整个青春,都葬送在她手中,从十九岁到二十八岁,他再没有女友,直到后来相亲,匆忙结婚,老同学都说他重获了新生。 她从别人哪里知道他结婚了,捎去了祝福的话,真心祝福。
突然间,一年多失去了他的一切消息。
她向老朋友打听,多处留言询问,始终无果。于是她想,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吧!她依旧平淡度日,勤恳工作,只是偶然看到篮球场上活跃的少年,翻出一本旧笔记,读到他帮她抄录的《再别康桥》,在心里责怪他,一去无音讯。
有一些人,必须用永别来相忘,但却不能真正忘记,他们相隔时空,偶得一些消息的碎片,聊慰己心,互不打扰,遥望祝好。
她想,许是他这一次真的忘却了吧!如若真是这样,于他该是件好事。
第二次,是情人节。他说他离婚了,孩子归对方。第一时间,来告诉她。
她怔怔地坐在桌前,大脑空白。她没想到,音信全无之后,他突然冒出来说了这样的话,她猜测他的意图,她不敢深想,但她知道自己该怎样。
宽慰他,一切都会好起来。
这个时候,他低落,孤独,寂寞。但她不能再误他了,她有好好的家庭,关键是不再爱他了。多说,无非是增加他的苦恼,何况她能做什么呢?她些许的关心,甚或无心的话,都可能让他误解,让他再次陷入痛苦的幻象,她冷静极了,她早已是狠心的人。
他终于愿意亲口告诉她,这些年北漂的生活。因为不愿安于现状,他离开了不会有多大前途的某大学,与朋友一起合开了文化传媒公司,这一段生活,也可谓春风得意,然而好景不长,因为违规操作,公司被查封,一切成为噩梦,紧接着是牢狱生活和妻子的离开,落得个一无所有负债累累。
她又陪着他落了一场泪。
他说见一面,她仍旧拒绝了。 她知道,他必须重新开始,但她不是陪他重新开始的人,早已经不是了,已经告别,说的是永别。
他说:人生不在长短,在于顿悟的早晚。
他又说:安静得像死了一样。
她是狠心的人 ,清楚他们爱过了,分手时候说再见,其实是永别。
爱情死去的时候,友情也跟着殉葬了。
这样,才是完好的初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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