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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于小城,向好而生,是美而卑微的倚靠。
七月底的日子,多了一些奔波。
奔波之外,仍有凭轩伏桌的孤静,对花小立的清宁。
【一】
他们来得迟了,猫着腰找座位。凭借年龄的优势,这几位老先生,其实不必来听这样的课,像这种一天学习一本书的课。
一个坐到我前面,另外的坐到我左边。他们认真做着笔记,翻书勾画,弯腰向年轻的教授问好。
他们是给葡萄树打过防虫药才来的,背过药筒的肩膀,衣衫还没有拂平展。 他们提着节日送过点心的布袋,装些时令的水果给城里的亲戚。
他们低声说着布鞋的好处,伸手弹去鞋面上的灰尘,苦恼孩子捂坏了双脚也不肯再穿千层底。他们讲方言,突然冒出几句俏皮话,惹旁边人回头,他们便在这种注视中掩口低头,忸怩一笑。
我无心去听课了,我更关心他们果园的新品种和挂果率,多皱的脸颊和高高的裤管,关心他们谈到的一个小病,如何花去了很多钱。
他们是善学的,老而善学的人最可爱。
有时候,看他们侧耳认真听讲,听不懂又相互询问讲什么的样子,很虔诚呢!
【二】
沿街而回的路上,杨说再去看看家装材料。
其实,他是早已认定要买的,只是还纠结了价钱,纠结于色彩和款式,和敏不能达成一致。敏坐在车里,始终不跟杨说话,她生着他的气。杨认定的东西,十个敏又能奈他何。还是愉快点,我说,不如就再看最后一回。
我喜欢这里的镜子,每一面都好,我就一面面地照过去,一面面地笑过去,镜前的灯光下,敏也露出了笑意,她说:这个浴盆真贵,但躺进去洗澡,定会很好吧?
还有那些水晶灯,一顶顶要人去仰视,一片如水的璀璨。
一对夫妻带着孩子走到最大的水晶灯旁,啧啧赞叹。孩子便要去触摸,母亲拉开他,教训他说:卖一个孩子的钱,才能买这样一顶灯呢?可不敢乱碰。
孩子哭起来,母亲又抱住孩子说:不许哭,否则被卖到非洲去呢?孩子更是吓坏了。
地板也明洁如镜。稍大的一个孩子侧躺在那里,安静地躺着吹空调,不去理会谁在身边走动。他或许玩累了,把地板当成床铺。他母亲说:任由他吧!
杨仍在讲价,我坐在桌边喝水,用书本扇凉,不去关心价钱和款式,我更关心孩子会不会哭,关心刚才树下看过的白花,究竟叫什么名字?
【三】
我坐在车里等人,往右边看去,恰是一家理发店。
晚上八点,已经是打烊的时候。男子在外边投洗拖布,女人坐在门前给两个孩子洗脚。
舀一瓢温水,缓缓倒下,孩子伸手接了洗脸,女孩听话,男孩调皮。再是一盆清水,孩子绾了裤腿,换着站在盆中洗脚。
他们勤俭地爱着,爱这样的清洁,爱这样的家庭,爱真挚的情意。
这一刻,我想起了小时候,母亲噙了一大口水,在屋檐下吐到我手上,为我洗手。下雨的时候,将我放坐在膝盖上,脱掉我的凉鞋,用雨水洗我的泥脚,洗父亲干活弄脏的布鞋,自制的猪毛刷子,也是很好用的。
常常伏在他的腿上,借着一窗的阳光,叫他为我掏耳朵,他揪住我耳朵,故意一拉,叫我伸舌头,我便会朝他手臂咬下去。他轻轻地扶正我的头,叫我不要动,把耳边的头发吹到一边,我就觉得瞌睡,眼睛慢慢闭上,慢慢睡着。只是从来都还不曾睡着,他就叫我拿出另一只耳朵来。
许多片段,或许并不是孤立的,往往在某种触动中,拼成一整块,头尾相续。
【四】
向晚雨来,若雨声不敛,是夜,便能枕上听雨眠。然而雨声还是住了,仍旧没见彩虹。
天空青黑,更往青黑里送着黄昏的飞鸟,居然能穿越倾盆大雨,倔强飞行。风雨,对飞行有多大的影响呢?我以前一定是高估了。
雨势正猛的时刻,我伏在一本《圣经》上看雨,玻璃窗把我隔在雨外。痛快淋一场雨的想法,也只能是想法,怎么能像二十岁那年的夏天一样,沿着宿舍楼外的街道,和他在雨中奔跑,不撑伞的潇洒年纪已经过了,现在拿不出决心再孩子气。
雨势正猛的时候,我不会再有冲进雨中的勇气。我爱看那些黑色的雨燕,它们漫无目的的寻找和穿越。狂风,蓄雨的苍云,放肆的雨声,只是助长了一份翱翔的自由和飞行的动力,不经历风雨的翅膀,终究是到不了远方的。那些黑色的翅膀掠过天空是美的,上下盘旋也是美,一声声的鸣唱里,皆是骄傲的,疏放的自由词句。
雨声住了,鸟鸣更起。雨前洗过的一篮葡萄,现在才有空闲拿来吃。
我站在窗前,吹雨后的凉风,品尝葡萄,刚才风雨奔驰的屋顶,再也看不到流动的白色水雾,风的白,洗成了无色之纯。街边墙上的宣传报不能再翻飞,只是湿淋淋地贴着墙壁,面目不清。对面窗口的文竹也在雨中摇动过我的神思,而现在,倚靠着玻璃窗神闲意静了。
一个清瘦的男子,站在对面的窗内,正用一把软刷清理窗台上的泥水。那是一把小巧的软刷,窗缝的泥水被一点点扫干净,极其认真地扫着,像一个专注的孩子。
每一件小事,都有些琐碎意义。
就像今天,我听完了所有的课,答完了试卷,抹掉满脸的汗水,走近一个陌生的小园。用离去前的最后一分钟,多看了几树不知名的白花。静对一朵白花轻嗅,没有芳香的气味,但还是觉得很美。
若总有一些小事让我挂怀,这一天就足够好了。
是的,已经足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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