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谬谬无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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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格子窗  黄月亮

(2013-07-20 17:09:39)
分类: 浮生

                 

木格子窗 <wbr> <wbr>黄月亮

                                    图片来自网络,感谢。

      【一】

 

      半弯新月,浸在一片昏黄的云水里。

      抬头的一瞬,我以为这夜月,仍是二十年前故乡的那轮。

      昏黄的月,停在墙头,曾有一个人坐在夏天的庭院里,点着艾蒿,摇着扇子,读着老舍的《月牙儿》。

     《月牙儿》在我心里造出一片凄美之境,这算是种后知后觉。如同一个人对命运的期许和对待,也总是后知后觉。

 

      【二】

 

      娘家的隔壁,住着一个女子,我叫她慧姑。慧姑的妹妹文,和我同年。文和我同吃我母亲的奶长大。所以,我不叫文姑,只叫慧姑。

     

      夏天午后,大人们都回屋睡觉,院子里很静。慧姑洗完锅,就坐在木窗下看书,绣花。院中,放着一张石桌,桌上落了些春树的叶子,阳光透过两棵高大的核桃树,洒下斑驳的光影。石桌下湿润而坚硬的泥土上,长着绒绿的青苔,青苔沿着桌子往上爬,拿指甲去画,能写下一个人的名字。

 

      文靠着草垛,指着被风吹翻的杨树叶说:就要下白雨了。杨树叶的背面白花花的,在风中摇晃,我也觉得很像白雨的颜色。草绳上晾着的花裙子,也被吹落在地上,那是慧姑的碎花裙,我和文假装没看见,坐着不想动,手里的小人书是周末从小学的图书室借来的,老师要求大家就近交换着看,我和文正在比赛谁看得更快些。

 

      【三】

 

      慧姑隔着木格窗叫我,说捡起她的裙子。慧姑是不愿叫文捡的,那天午饭后,她们刚刚因为洗锅吵了架。文吵不过慧姑,就朝挑满水的缸里扔了一块土,把慧姑气哭了。慧姑拿着铁勺追打文,文跑到我家,藏到奶奶的织布机后面,慧姑在墙外骂了一阵,被她父亲叫了回去。这会儿,慧姑还不愿和文说话。我一面答应着,一面跑过去捡了衣服从窗口递进去,慧姑却惊叫一声:妈呀!蛇!

 

      大人从睡梦中翻身而起,满屋子地抓蛇。那条盘曲在慧姑裙子里的菜花蛇,转眼之间,钻进老鼠洞里,消失了。过年的时候,慧姑的母亲又生了一胎,听说是个女孩,一落地就被扔进尿盆淹死了,那是第六胎。

 

      后来他们总是说那条菜花蛇,是个小妖精,都是慧姑的裙子招惹的。听人说,慧姑的母亲四十六岁上又偷偷生养过一次,仍旧是女孩,冬天的夜里放在木格窗下的草篮里活活冻死的。我不记得,有没有在某个冬夜,隐约听到过隔墙的啼哭。

 

      【四】

 

      慧姑很瘦,单薄的她总像没有发育。她母亲说她懒,总是读书不干活,绣花也绣得慢,吃饭都白吃,一点不撑体面。说这话的时候,她便拂拂自己丰若小山的胸脯,咯咯一笑,浑身的肉都颤动起来。慧姑的母亲是喝凉水都长膘的女人,慧姑的瘦,和其他的姐妹比起来,叫她母亲觉得不满意。

 

      她也有忍无可忍的时候,比如她母亲突然朝她的脸啐了一口,说她不知羞耻。她便把自己反锁在屋里喝了农药。整个八月,都嘤嘤地哭,不出门见谁,呆呆地坐在木格窗里,翻书或者不分昼夜地睡觉。激烈,或者沉默地对抗什么。

 

      那一年,她十八岁了。在县城读了三年高中,没有考上。便跟家里商量着要复读,父母考虑着家里的经济状况,叫她死心。因为,文那年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卫校。后来便时常有个男孩到门口叫她,家里人觉得丢人赶他,他就爬到慧姑家的崖畔大树上叫她。文跟我说,她姐谈恋爱了,才没考上,男孩说在大学里等她。

    

       【五】

 

      慧姑的姐姐寻死觅活不肯招赘,嫁给村里的小学同学。文读了卫校,脱离了农村。再无兄弟的慧姑,哭了一个夏天,终于还是同意相亲。那个傍晚,下过一场白雨,天空出了彩虹,我和文在屋里听收音机。慧姑跟媒人走了,去见一个张姓的男子,那个男子跟慧姑姓氏一致,同意招赘。慧姑那天出去的时候,侧梳着一条粗辫子,像那年代流行歌曲里的小芳。她到村口去,见她未来的女婿。

 

      定亲的那天,人们看到后院的崖上,站着一个高个子的少年,喊着慧姑的名字,从午后一直候到月上树梢。村里人说:真是个傻后生。那时候我还不懂得爱情。只记得,慧姑在木格窗下翻着一本名叫《月牙儿》小说,书残损的扉页上用娟秀的笔迹写着:爱情,爱情!

    

        【六】

 

      慧姑跟丈夫经营着一辆班车,他们的儿女都去了城里读书。回娘家,偶尔能搭上她的车,中年的她白胖了,挤在人群中麻利地卖票收钱,头时不时伸出窗口,向路边的人招揽,也能面不改色地跟抢拉的其他司机吵架,回转身子一脸笑意对我寒暄。

 

      我看到她浑浊的眼睛,笑起来,像二十年前那轮昏黄的月牙。她一定不知道,那一年的夏夜,我坐在她的木格窗下,读了她窗台上的书。

     

      谁也不知道,慧姑究竟嘤嘤地哭了多久,才学会了现在弯月般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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