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州
凌晨六点。寒潮来袭,天气骤冷。火车站候车大厅内显得空旷,是2015年新站建成以来我所见同时段候车人数最少的一次,场内消费门店关了五家。结合近日新闻《防止形成规模性返乡滞乡》,意味深长。然而,即使在农村过同一种生活,有钱才是享受,没钱只能求生。
2025年11月17日,时隔半年,今日再去温州。我坐7点最早的这趟车,可以确保上午完成眼睛复诊,下午赶回来。51座的车厢只有我一人,也是第一次碰到。
过去二十年,去过十趟以上的城市是北京、苏州、杭州、上海,以前怎么也想不到日后排名第一的是温州,加起来已超过20趟。
2009年某周末,心血来潮开车去雁荡山,住了一晚又兴致勃勃到温州,这是初见鹿城。住在刚开业不久的香格里拉酒店,感觉开车很久,远离市中心,像是到了荒郊野外。那时的滨江CBD还只是传说,十一年后再住香格里拉酒店,窗外夜景是世界最大的山体灯光秀。新城气象万千。
温州,传奇之城。2011年,绿城鹿城广场江景房价格超过了10万元每平方,让上海杭州的同类高端房自叹不如。而今,温州同事新买的市中心精装修、大露台、星空地库、酒店大堂、干挂立面的第四代住宅竟然是开盘价六折均价2万元。
2013年03月04日,写了《杭州湾大桥:天堑变通途》:
公元323年(晋明帝太宁元年),规划修建温州郡城。郭璞客寓温州,郡守请他堪舆卜城。按风水原理,温州郡应建瓯江北岸,坐北朝南。郭璞取南北两岸的土壤比较,北岸的土轻,南岸的土重。温州城建于瓯江南岸。
2022年7月13日,写了《再等一眼,或许你就喜欢了》:
2009年初见温州,印象一般。最近七趟的前面三次皆是当天坐高铁来回。直到第七次住在市中心景山公园的雪山饭店,那是一座森林公园,我沿着绕山公路步行,试图了解这片青绿中的细节时,大暴雨说来就来,站在亭子里等雨歇,看着落地的雨汩汩成泉水,满目青绿之外的城市高楼被泼墨成寥寥几笔,忽然想起瓯江边的大餐,五马街的人潮,写意风格的山体实景灯光秀……一切变得很喜欢。
2024年7月31日,写了《温州威斯汀,还不错
》。2024年8月14日,写了《浮云一念万千尘》:
眼科医生叮嘱我,“少思考,不生气,莫熬夜,禁烟酒,出门戴墨镜。”其他都懂,“少思考”让我有些恍惚。《黄帝内经》记载:“中央生湿,湿生土,土生甘,甘生脾,脾生肉,肉生肺。……思伤脾,怒胜思;湿伤肉,风胜湿;甘伤脾,酸胜甘。”
我问陈医生,是不是辞了工作去国清天童修行最好?他笑了笑。可惜啊,我只能自我安慰“结庐在人境”,繁华处修行。
别家的医院,眼科是一层楼或几层楼,至多是一幢小楼,即使是大名鼎鼎的瑞金医院。温州眼视光医院,却是三幢大楼(儿童眼科是单独一幢),“2023年门诊量117.41万人次”。四年来,我已去了十几趟,每次所见均是人头攒动,各个年龄段的病人皆有,拥挤程度堪比网红菜场,让人非常吃惊与感慨。
2024年8月2日,写了《温州雪山饭店:毗邻闹市区的四千亩森林氧吧》:
首旅雪山饭店,位于温州景山公园半山腰,可瞰鹿城中心万家灯火。
景山公园,有环山车道,走一圈近六公里,全程穿行在林海,早晚锻炼及骑车的人蛮多,更有诸多登山步道通达山上山下。山的中心是温州动物园——一座真正生长在森林里的城市动物园。
雪山饭店曾接待过多位首长,客房里有墨宝及照片集。饭店有森林里的露天大泳池,有森林里的独栋别墅餐厅……以及出则繁华,山脚下是唐风的“护国寺”,夕阳下美极了,还有热闹的街市,应有尽有,显得亲近,即使你听不懂任何一句火星语似的温州话。
饭店年代久远,很干净与整洁。唯一的遗憾是,客房的中央空调是老爷架子,噪音有点大,降温有点拖沓与吃力。尽管如此,三年里我还是住了三次,向往这座山的林风,与城市夜景共同流淌。
2025年2月26日,写了《眉眼盈盈处》:
周一晚六点,无意中收看了央视一套重播的《舌尖上的中国·第四季》之“洞天”篇。其中有四分多时长的“温州敲馄饨”。摊主老夏,夜晚走街串巷叫卖了三十五年。老客说“他在哪摆摊,我就去哪里”。老夏说:“有的小孩子读到大学毕业回来,我都不认识他(她),他(她)还叫我阿公。”这句不是台词的随口说,非常有时间的沉淀感,以及难以描述的温情,令我刹那间潸然。有时,中国人发自内心的善良,存在于在陌生人之间的相互关怀,在浩荡的城市化洪流中,犹如长在悬崖峭壁上的兰花。
2017年起,我每年去温州。近两年,为了治疗眼疾,去了十几趟。品尝过温州的江景豪华海鲜宴,吃过开在老小区里的几十年烟火气小饭馆,唯独不曾听说这深夜的敲馄饨。据说陈晓卿在雨夜中为了这一碗温州馄饨,等了半小时。舌尖上的抚慰,最暖心莫过于深夜食堂。虽然我早已不吃夜宵,但想起多年前和朋友吃烧烤、砂锅、豆捞的场景,恍如昨日,人生却是轻舟已过万重山。
2025年5月30日,写了《
侬好,五月初四》:
周二,坐早7点动车去温州眼视光医院复诊,记不清是七年来的多少次。医院的人,依旧比菜市场还多,不少全国各地慕名而来的患者拖着行李箱。整个过程,问诊5分钟,排队(仪器检查)90分钟。负责为我诊疗了五年的陈医生对照了近一年的眼底照相图谱,询问了作息与锻炼,表扬说“眼睛状态稳定,今后复诊延长到半年一次”,还开心地说“你可以喝酒了。要限量。”
温州,高容积率的建筑密度,某些瞬间的冲击感确实很像香港。散乱的规划,难以拆迁的老城角落,造成“簇新繁华与破旧沧桑”混搭,举目是精致界面,转角是乡村画面,非常魔幻,也很别致。有一种“四世同堂”的和谐与温馨,真要全部拆光旧的换成新的,反而失去温度。
“中国四大名胜孤屿”的江心屿,1600多年历史的五马街,11.67平方公里的三垟湿地,12公里长的江滨带状公园,值得到此一游。以及,城区里诉说数百年历史的大榕树,犄角旮旯里的老底子烟火味“石榴涧”、“建勇饭摊”……总有一款温暖适合。
以前,读过王军的《城记》、《拾年》、《采访本上的城市》等著作,他长期致力于北京城市史、梁思成学术思想、城市规划与文化遗产保护研究工作,读了为逝去的北京城墙与胡同感到遗憾。
还读过《消失的古城:清末民初成都的日常生活记忆》,作者王迪说:“小时候,城市里的孩子肯定有过被窗外的叫卖声吵醒的记忆,‘磨剪子,锵菜刀‘的、剃头的、卖发糕的……”拆光城市旧颜很容易,再长出文脉可就此恨绵绵了。
2025年11月17日,温州眼视光医院依然人流如织。陈医生说,“稳定。半年后复查。”温州同事说,“住一晚吧,喝一点。”我犹豫了五六秒说,算了。坐
12点动车,回程。
我很喜欢温州了。
至于,传说中非常漂亮的“南麂岛”,希望下次吧。
有的旅行,适合孤单。有的旅游,适合伴行。有的,只是喧嚣。有的,是一望无际的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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