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真相,永远是救赎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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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回》:真相,永远是救赎本身
李安说,《喜宴》是我至今唯一露脸的电影,只有一句台词:“那是中国人五千年来的性压抑!”这句台词,一方面折射出李安的作品为什么总是具有某种偷窥的意念,也可以诠释陈建斌导演的电影《第十一回》为什么用“拖拉机底下的脱裤子男女行为艺术”作为横看成岭侧成峰的故事起因。根据弗洛伊德理论,所有人类行为可以追溯到性本源。那么,《第十一回》中一对相爱的男女通过情爱方式主动设计成被拖拉机溜车而自杀,无疑是那个年代的人,所能做出的对于世俗最大的嘲弄和抗争。
只是遗憾,勇气归勇气,死去的人无法掌握舆论主动权。自杀,没有起到嘲弄的作用,反而变成了耍流氓,没有看到抗争的意义,人们所见到的是“一千个哈姆雷特”。这也是影片借用荒诞的壳所表达的意义,“历史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人们的道貌岸然,在被隐瞒和沉没的真相前,衬托得更加魑魅魍魉。由此,也更加凸显人血馒头的残酷。流血的人,几千年来前赴后继,而看客和吃客,依然活得像农场里的动物,永远唤不醒,还乐此不疲,为流血而性奋,为见到白胳膊想到那什么而继续舌尖上的舞蹈。
理解了上述的意义,《第十一回》的叙事逻辑就血肉相连了。一部电影用章回体小说的方式予以呈现,很新颖,却不讨巧。这部不错的电影,又试图与商业电影嫁接,但本质上属于文艺电影,吃力不讨好,票房压力足够大。这也反映了陈建斌的“轴”,即使上一部电影《一个勺子》叫好不叫座,依然选择做艺术,“不妥协,故无憾”,有这样的艺术家,是时代的幸运,是观众的福气。
十五年后,亡命鸳鸯的故事被县话剧团的导演改编成自由爱情,由此引发出一连串新的故事。老马要讨回没有杀人的公道,这是一个版本。律师支持老马为追求所谓的正义而翻案,也是一个版本。难死者的兄弟建议老马放下,又是一个版本。话剧团的领导,以及领导的领导,各自是另一个版本。不同版本中,谁都不关心真相,只在乎角度,而不同的角度和立场将老马推向了伦理的迷宫。
电影的主线之外还有周迅窦靖童演绎的副线,女孩的意外怀孕,将“杀人犯”老马夫妻逼向了“装孕”。这个过程中,窦靖童有一段意外精彩的情绪演绎,同时通过一家三口几顿饭的不同版本将人物关系、故事逻辑以及情绪铺垫完美折射,并且很巧妙地在同一取景框里用真实的脸是虚的与玻璃上的脸是实的暗示电影的哲学思考。类似的借物喻情和角度对比,在老马与电视墙里的自己进行灵魂对话,在话剧团的几次红布排练场面中自如切换,舞台上导演与女演员的真实爱情,其实是虚假的,而故事演绎里的真实爱情,看似虚拟,反而是真实的。
《第十一回》的镜头语言,是通过不同场景的背景或人物置换的方式予以对比,使人物的性格特征得到了强化。在虚伪占比多数的关系中,只有老马、老马非亲生的女孩以及话剧团女主演是实打实的感情与情绪投入,而虚伪就促使这种真实看上去变得荒诞,也就达成了讽刺的目的。就像影片为了过审,将法律严惩的某种男方侵犯女方的名词改成了“那什么”,居然加强了讽刺程度。这种文化上的掩耳盗铃,以及没有电影的分级制度,客观上限制了电影的表达深度,其中的思考变成了观众的连连看和猜猜看,以至于经常出现好电影口碑两极的现象。
影片结尾,老马又陷入了新的枕头假孕生活中,这个老实人又将迎来怎样的自圆其说呢?大概是老马所言的“信念”,事实上,每个人的生活都是一种自圆其说的信念。而生活,永远是横看成岭侧成峰,我们在为了满足自身需要的真相追逐中,经常出现选择性遗忘,针对性提炼,也因此,我们不要轻易相信眼见为实,更不要轻易人云亦云众口铄金,而拒绝成为乌合之众的唯一方式是“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我思故我在。然而,人,终究是社会的人。因此,人这一生,注定在真真假假中活着,为自己活,也为别人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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