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翻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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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
分类: 顺着湄公河,漂啊! |
■习惯了划船的节奏以后,人开始觉得舒服了,开始有心仔细端详下四周的景色。中午以后,阴云散去,太阳露头,我第一次觉得这真是条漂亮的河流。






■对于翻船这件事,老吴现在完全练级成功,晋级到了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完美境界。这天里我还没翻过船,还指望着能不翻船,指望着能保持上半身干爽地结束这一天——下半身就不指望了,只要冲过险滩急湾我的舱位就进水,我就基本上是坐在水里的,因此早就湿透了。
■我之所以觉得这是“期望”而非“奢望”,原因是现在我的自信心大大增强。每冲过一处,每成功一次,我的信心都增强一分。这跟我越来越熟练有关。越熟练我就越能操控自如。到后来我可以在船上做些相对比较复杂的动作,像个走钢丝的杂技演员一样对抗水流对我的冲击——差别只在人家用一根棍子玩平衡,我用船桨。
■最接近于完蛋的一次令我印象很深刻。我的船和老吴的相比吃水要更深一些,有些他能轻松过去的暗礁我会触底。我在某个河道的转弯处就被一片礁石挡住了去路。引起水流变化的三大因素是河岸宽窄、河床深浅和河流转弯,这次是三项全能。我被水流带着冲进礁石区,然后搁浅,走不了了。
■挣扎是必须的。呼救是没用的。老吴一个人早走得远了,而且顺着河道一拐弯消失得无影无踪,人花花儿都不见鸟。我尽量想原路退出去,却发现所有的努力都只是让自己被卡得更紧。kayak毕竟是很浅很轻的小船,一般触底的话,我只要伸出两只手去撑着河里的礁石或者沙堆就能让小船浮起一点,而这一点就能让我磨蹭着离开是非之地。
■可是这次不行。这次我被冲进了两块礁石的缝隙中,向前去不可能,想退出来则搏斗不过汹涌而来的流水。那么只剩一条路了,要爬出船来。这是我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做的事。kayak很不容易平衡,每次上下船对我都是一场考验,而现在我要在水流中间爬起来?再坐下去?这个好像……
■我东张西望了下,两岸离我都很远,自己在孤零零的河道中央。激流不停地撞击着我,看起来也不像有个红绿灯能管制它们让它们暂时停一下。我想不到其他办法,只好颤巍巍地爬出船来,站到了刚刚能容下我两只脚的礁石上。这只是第一步。
■第二步是要把船里的水倒掉。船舱里只要有积水就变得很难掌握平衡,因为水会在那个很小的空间里来回晃荡。所以我必须要在自己都仅仅只是勉强站稳的情况下,把kayak翻过来,把积水倒出来。而水流还在急速地冲击着我的脚踝,希望我一头栽倒在水里。
■第三步才是最难。把水倒掉以后,我要找个合适的位置把船放回去——不能再搁到石头上,不然坐下去也出不去;也不能太不拿礁石当回事,不然人家就独自漂走寻找自由去鸟。老吴有次就是这么翻的,他一只脚在岸上一只脚在船上,船儿自作主张要去流浪,他不肯,结果掉进水里跟着船儿一起流浪。
■当我终于小心翼翼地——那种小心翼翼的程度,哪怕是让我拆炸弹我也只能做到这么多了——克服万难坐上船,小心翼翼地离开礁石区,重新冲进正确的水道中去,我长出了一口气。虽然还没有离开激流,但是我已经能感觉到肾上腺素在消退。顺着水流漂下去,终于看到老吴正无所事事地坐在船上,对于我会以何种姿态出现在他面前毫不关心的样子。他正优哉游哉地抽着烟,样子更像是在等着人给他端来一杯咖啡和一份报纸。
■肾上腺素这种在绝境下危险中人类身体本能分泌出的神奇物质,令心跳加快瞳孔放大,令人在应对困境时能调动更大的力量。这种让人在心悸之余觉得充满超人力量的感觉,大概是这种运动迷人的所在了,至少对我来说。不过当时我还没有到那个程度,我还在患得患失,希望能保持干爽。
■这种希望终究是要破灭的。我在午后两点过几分翻的船。那是两个紧紧相连的急湾,我冲过第一个已经攒了半舱水,第二个冲到一半被一块礁石绊了一下,干脆利索地翻了过去,连骂一句都来不及。最后的那点时间,刚够深吸一口气的。
■等冒出头来,我先按照程序把kayak翻转身摆好,再按照程序把船桨拉回来(我们用绳子把桨和船栓在一起的)丢在船上,然后点算损失——前中后三个储物仓密封盖都在,身上的相机在,摸摸脑袋,脑袋也还在,但帽子没了……
■我很不甘心地扒着船帮一路漂下去,一边默默地骂着街,一边东张西望看看老吴在干嘛。我现在已经很确定,不管他在干嘛,反正不会是忙着要来营救我。果然,等我漂过一片河边沙丘时,我看到老吴正在脱裤子——他已经把上衣脱下来晾起,这会儿正要晾裤衩。
■看不过去的是个老挝的好心渔民大叔,人家奋勇地朝我冲过来,奋勇地把我捞起来,再奋勇地跨过河把我送到了老吴的身边。老吴很失望,只好再一件件把衣服裤子穿回去。老吴现在跟老挝老乡对话已经很熟练了,马上又开始跟大叔闲聊。聊天的结果是:1,下面不远处有两个大湾,水流很急——看手势那应该是瀑布!2,我们这样的,铁定翻船;3,要不要搭他的船下去过了那两处险滩啊?
■搭船不是免费的。报价是十万老币,合八十元人民币。我们谢绝了。《兄弟连》看过没?《兄弟连》阿登森林那一集,美军被德军反击,101空降师往前走,一群美国的溃兵往后走,一个士气低落的弟兄对温特斯营长说:你们还要去?你们会被包围的。温特斯说:我们是空降兵。我们命该被包围。——这就是我那会儿的心情。我们是来划船的。我们命该落水。
■况且,我和老吴都已经浑身湿透,还有啥可顾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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