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教重于言教

小时候，我们很少看医生。兄弟几个若有感冒发热、头痛、咳嗽或其它小毛病，都是妈妈自己写个方子到中药店为我们抓药。我印象中最常用的两个方子，一个是午时茶，感冒发热，一吃就灵，似乎比现在的感冒药都灵；另一个方子叫凉茶，夏天会常饮这个凉茶，因为它清凉、消暑、解毒，小孩子喝了它，不长疖子，不生痱子。睡眠不实、五心烦热、焦虑不安也可用这个方子。现在的养生茶就是从这个凉茶方子加减而来。

    记得我十岁那年，不慎从我们家后面的一座小桥跌了下去，受了惊吓，出现了夜惊、低烧、萎靡、失神等症状。妈妈在了解原因之后，先是为我收魂，这种做法颇有迷信色彩。那天夜里，妈妈叫我睡在床上，她随后出门从我跌下的那座小桥喊起，问我回来了没有?弟弟在家应道，说我回来了。一喊一应，一直应到床前，妈妈俯下身子，吻了吻我的额头，那感觉至今我还记忆犹新，豁然间觉得浑身轻松了许多。尔后，妈妈为我煮了一碗凉茶，我喝了，当晚就睡得很香，第二天醒来自然是安然无恙了。

    记得儿时在我们那小县城的城郊，那里经常可以见到在树上、墙上或电线杆上贴着一张黄色的小纸条，上面写着：“天黄黄，地黄黄，我家有个夜哭郎，过路君子读一读，一觉睡到大天光。”这夜哭郎大都是由于孩子断奶引起的。当时在我们那里很难买到乳制品，即使有，价钱也不便宜，不是一般人能买得起的。因此孩子断奶也就成了一道难关。孩子断奶难，难就难在心理上断奶，因为孩子断奶失去的不仅仅是奶，同时失去的是母亲的怀抱和母亲的抚爱，孩子又一次强烈地感到孤独。夜哭既是孩子对与母亲分离的抗拒，也是由这种分离产生的焦虑反应。而这种反应会因人因环境而异。也就是说，有的家里的孩子哭上一二天就适应了，有的孩子则持续的时间要长些，而后者便成了夜哭郎。由此可见，过路君子读一读，对解决孩子夜哭是于事无补的。然而这种做法一代又一代地传下来，也是有其原因的。因为由于断奶所产生的抑郁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缓解，时间长了，孩子适应了，自然就不哭了。而人们会把这种结果归结于“君子一读”。

我印象最深的，是妈妈乐善好施。邻里哪家孩子断奶，夜哭不停，妈妈都会煮好凉茶，送上门去，亲自给孩子喂下，并指导二三。凉茶治孩子夜哭是很灵验的，一般是一二剂就能解决问题，可以说是药到病祛。

妈妈去世后十年，我回沅陵探亲，街巷邻里还不停地对我谈起妈妈生前行善之事。我的邻居有一个女孩，小我七岁，她说：“要是没有你妈，我可能就不在这个世上了。”她家父母比较重男轻女，开有一家小饮食店，生意并不是很好，加之她已有五个兄姐，她排行第六，她父母见她是个女的，就打算不要了，是我妈妈劝她父母把她留下的，并给他们家送去婴儿所需衣物。再加之她生下病多，两眼红肿有几个月都挣不开，是我妈坚持细心为她求医弄药、煎药、喂药，给她治好了病。

街巷邻里有个老爷爷，年轻时走南闯北，他说：“我见过的人不少，没有人比你妈更善良的了。街巷邻里几十年，她没有和一个人发生过争吵。就这一点不容易啊！”老爷爷情不自禁地伸出了大拇指。他呷了一口茶，又说：“我们这条街巷也有几个厉害的，喜欢跟人争吵的女人，有的是整条巷的人几乎都吵遍了，就是跟你妈吵不起来。你妈心太好了，他们都不忍心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