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8         

米娅娥最终还是被判刑入狱。                     

米母闻讯病倒在床，沙鹤珞提着两盒营养品上门探望，一见米母的面，狠扇下自己的脸，跪地大哭，说：“我上当了，我被人给骗了，我到处找那个人找不到，现在的人怎么这么坏啊，等我找到他我一定杀了他，杀了他把钱给您要回来。”

 米母流泪摇头，劝道：“不要做傻事，这都是小娥的命，你也不是诚心上当受骗的，阿姨不怪你。”

“阿姨啊，您不知道我这几天是怎么过来的，我睡不着觉吃不下饭，头发一把一把的往下掉，我都不敢扫地，一扫地地上都是头发，我都害怕，害怕掉成秃喽没法出门，阿姨啊，您说我怎么这么傻呢，我怎么会上这个当啊，我是在法院办公室找的他，他当时是在办公桌跟前坐着的啊，他穿着法院制服的，他们办公室的人也都和他说话，我才相信他的啊，他不见了，我一看小娥的判决出来了我就去找他，他不见了，那个办公室的人说，他就不是他们办公室，是来那儿找人办事的，我再问，他们就都什么都不知道了，阿姨啊，气死我了，我死的心都有了，丢死了了，也害死人，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啦。”

米娅娥嫂子拉她起来，走到另一间屋内，说道：“你这样不好，要哭也得背着我妈哭，我妈已经哭几天了，你再来这么一哭，我妈伤心的更厉害，你这不是在要我妈的命吗？”

沙鹤珞擦擦眼泪，连说几句对不起，抽抽噎噎地说：“说起来我也不傻，怎么会上这种当呢，那么面善的一个人竟然会是骗子，这个社会还叫敢叫人相信谁啊？我太傻了，太傻了，我要赎罪，我已经请好病假来照顾米妈妈，等米妈妈身体好了以后，我再去找那个骗子算帐。”

“你现在就去找，那么多的钱不能说没就没喽，你经手的事情由你负责，不能你说被骗就被骗，我妈信我不信，你要把钱要不回来，我找你要钱，你怎么把钱拿走的，就怎么把钱还回来。”

“我没钱啊……”

“你没钱，我也没钱啊，给你的那些钱是我儿子上大学的生活费和学费，是我一点点攒起来的，拿给你是救小娥的，不是叫你拿去上当受骗的。你没本事就不要揽事，揽下事就得负责到底，我不是不讲理的人，我是不相信你会上当，你能把那个人领到我家来，不会是只有一面之缘就信任的，最少也得认识十天半个月以上，你说你能受骗，说破大天也不会有人信的，我妈现在是病糊涂了信你的，我家没人相信，你要不把钱找回来，我去找警察说去，看能把骗子抓住不。”

这段话恰如合闸接通了沙鹤珞脑子中的风机呼呼地转起警弦，她惊诧地出了一身的冷汗，暗忖自己不该利令智昏，两眼只见钱发光，忽略了“人在做天在看”，仓促间闯出那么大个漏洞而不自知，险些儿大意失荆州。亏着米家人没出巴琳那号的狠角色，这要出上一个，那怕是出上半个，自己不仅一分钱捞不着，还有可能惹恼沙琪飞一怒之下打到她的脸上去，这一点，不用人说，她比谁都清楚，沙琪飞把丈母娘家人看得有多重，抽大烟抽得饭都吃不上的时候也不准米娅娥回娘家要钱买烟抽，其意显然易见的是不想被丈母娘家人看轻而抛弃，她不能不顾及到这个啊。

“我这就去找，”她使衣袖抹去眼泪说着，走出去，对米母及米娅娥的哥姐道：“我一定把钱找回来，找不回来，我借也把钱借齐了给你们送来，你们等着我。”

她说完话，低头走出米家。一出米家门，慌得神马似地跑回住所，翻出张存单塞进包里，打开冰箱拿出根雪糕三口两口地吃掉，吃下去没一会儿功夫，肚子翻腾地闹起来，她一分钟不敢耽误地钻进卫生间里去。自从那次乱吃东西住院以后，她的胃不敢沾凉，一沾凉就得往厕所跑，她每次都在事后提醒自己，却总还是犯同样的错误。冰箱里的雪糕、冰淇淋是她为新谈的对象，也就是“法官助理”准备的，这个对象是个比她大五岁的离异男子，和前妻有个已经工作的女儿，没什么家庭负担，为她花钱也很大气，只是有一点不好的是酷爱吃凉东西，什么东西都要放凉了吃，令她有些难以接受，若不是此人尚有做保姆的潜质，她是不会屈就的。

从卫生间出来，内心的燥热已经完全消失，她坐到沙发上，取出存单，越看越觉不舍，暗忖道：“是狼就得嗜血，是狗就得抢肉，我做不了狼，做条狗总还是可以的，怎么着地也不能把到口的肉给吐出来。这些钱到了我的手上就是我的，我哥就是知道了又能怎么样，等到他没钱吃饭没钱买烟的那一天，被人踩进泥里的角币都能臊飞他的尊严，还谈什么情啊意的，不全都得靠钱才能苟活嘛。有什么可怕的，缺德人常在，并且一个个活得雨露滋润，也没见老天爷降罪到某个人头上，我不是也一样幸运至今嘛，有什么理由不再继续下去呢？”

 于是，她再次叫上“法官助理”来到米家，由“助理”淡定地告诉米家人：米娅娥贩毒的时间太长，销售的毒品数量累计起来够枪毙十回，这次多亏有五万块钱的打点，米娅娥才没被判死刑或是无期，不然的话，神仙伸手都不能保米娅娥平安无事。

而对于“助理”突然消失不见一段时日的解释则为：接受了一个不能连家人都不能告知的秘密任务。

米家人无奈地接受了如此地说辞。

几天后，米娅娥被押往省城监狱服刑。

沙鹤珞以自己的闲暇时间充分为由争着去探望米娅娥，头两次有米娅娥的大姐和嫂子陪着，她没有什么多说的，等到轮她一个人去探望的时候，她的话一次比一次地多起来，从米娅娥说什么、穿什么到被剪断了头发说起，一直说得米母听不下去大哭为止。米家人阻止她，希望她报喜不报忧，不要再给母亲施加心里压力。沙鹤珞诺诺应承，暗下里却对米母泣不成声地说道：“小娥呆得监狱里的窗子没有玻璃，装得都是铁丝网，人睡在里面跟睡在外面一样的，冬天要多冷有多冷，又没有厚被子盖，根本没法睡觉，第二天还得早早起来干活，干不好还得挨打。我越看越难受，越想小娥越可怜，我们一块儿下乡那时候，她不会干活，大家都欺负她，不给她帮忙，她一个人干活累得直哭，我帮她还能帮上忙，结婚以后，我哥打她，我也能护着她，现在她进到监狱里去了，被人打被人骂，我一点忙都帮不上，我好难受啊，太难受了，小娥的命好苦啊，我要能替她该有多好啊，呜呜呜呜……”

米母心疼的哭泣：“我这是遭了什么咒啊，人家的孩子打啊抢啊作啊的没一个有事的，怎么到小娥这儿就过不去了呢？从小到大，家里人没动过她一个小指头，到了那儿要被人打被人骂，疼死我了啊，我的孩子啊，你这不是要妈的命嘛，我的孩子啊……”

   听见哭声的米娅娥父亲推门进来，说：“哭有什么用啊，我叫你不要把孩子接来养，你非在接来，小娥要有孩子拴着，哪会有这么些烂七八糟的事情发生。你现在哭死也解决不了问题，不要哭了，好好把身体养好，等着孩子回来。”

说着，转向沙鹤珞：”你不要再当着你阿姨的面说小娥，有什么事告诉我，你阿姨这几个月吃不好睡不好，人瘦的快成皮包骨头了，再这么下去，身体该跨掉了。“

沙鹤珞为米母擦擦眼泪，起身离开。

第二天，痛哭一夜的米母脑血管破裂，撒手人寰。

沙鹤珞以干女儿的身份参与到殡葬的事务中去，哭得两眼肿成一条缝，眼泪水儿在眼边挂着，随时都在准备着便往下滴哒，使得许多前来吊唁的人由不得地叹服，米母收了个有情有义的干女儿。

“头七”过后，米娅娥的嫂子在收拾老人遗物时没有找到存折，想起婆婆将存折交给沙鹤珞的事儿，便在“三七”那天回来的路上问起沙鹤珞。

沙鹤珞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回答：  “我已经把存折交给小娥了。”

”你不是说警察要查小娥和家里人的钱嘛，怎么还把存折往监狱里送？”

“小娥不是已经判了嘛，判了以后就不会再查啦。”

”下个月去看小娥的时候，我跟你一块儿去把存折拿回来，监狱里什么人都有，要是把存折偷了或是照着做假把钱给取喽，损失就大了。“

”存折怎么可能做假呢，不可能的。“

“怎么不可能，现在人造假造得跟真的似的，造个假存折还能是什么难事。”

“你这么说也是的，那你和我一块去好了。你明天抽时间去派出所申请一下，申请在探视证上加上你的名字，就可以去了。”

“加什么名字，我那次去不是拿着探视证就进去了嘛。”

“那次是那次，现在是现在，监狱的政策变了，探视的人必须经过当地派出所同意增加以后，才有资格去。一次只能增加一个人。”

一听去派出所，嫂子立马打起了退堂鼓，哥姐也都面现难色。同为尊纪守法者，一辈子清清白白做人，为探监这种事进派出所，着实有些抹不下脸，米娅娥入狱的事情已经使家人在外人面前抬不起头，再要往派出所挂号，这要被熟人撞见传出去造成恶劣影响，以后还怎么抬头做人啊。

 探监的事儿就此打住，仍由沙鹤珞一人代劳，她每次去，米娅娥的哥姐出钱托她带给米娅娥做生活费，米娅娥父亲另给三百，做为探视的来回路费和吃饭的酬劳，头三年的时间里，她一个月去探视一次，把带给米娅娥的钱截流上一部分，三千给两千，下个月接继续，米娅娥嫂子一问起存折的事情，她便以监狱不允许为由进行搪塞，时间一长，米家人的问讯心里变得淡薄下来，只等米娅娥回来再说；再往后，沙鹤珞不再满足于三千减一千的克扣，开始选择每月去米家拿钱，两三个去探视一次，只给米娅娥扔下两千块钱，剩下的钱尽收于她的囊中。钱不够花的米娅娥不得己给家人写信要钱，家人接信后感到奇怪，置疑监狱里花费怎么比养老院花的钱还多，沙鹤珞解释说，监狱里有商店，卖得东西比外面贵出百倍，尤其是生活必需品更是天价。并且，她送去的那些钱也没送到米娅娥手里，都由监狱保管，人家想扣多少就扣多少，又没办法查帐，因为监狱里收钱连个收条都不给打，只在本子上一记，记多记少也不叫人看。

     米家人只得叹息着继续出钱，盼着米娅娥好好劳动改造，早日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