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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年底，汶君孝接到担任山城分公司经理的任职令，这对于一个从底层奋斗到领导岗位的“草根儿”来说不蒂于为重大考验，因为他所面对的不是拯待收获的金秋十月，而是一片荆棘遍布的荒草地：外债高筑、工人工资发不全、下岗人员打牌打麻将打架骂仗、是非满天飞……。

从蓝冰洁那儿得到此讯的华丝哥打电话给汶君孝表达反对意见：“这个单要不是你下的，我建议你还是拒收的好，国企历来都是一企业一朝廷，三公九卿论资排辈，有裙带关系的人将鸡窝P图成高楼他大厦可得重用，没势的人得鲁班真传却只能蹲在角落里无所作为，偶尔有被启用之时也是授匹夫以重权攻城掠地，得胜之后便以‘杯酒释兵权’或是‘莫须有’发配回原籍，这种老套的路数被秦桧的孙子们代代相传，已经成为官场消除异己的锐器，秒杀起你这样一个朝中无人家中没矿的无名小卒不费吹灰之力，你若接此单必吃大亏，不接为宜。”

汶君孝回道：“此单非买卖，不存在吃亏占便宜之说，若能借此单为企业领航，理当义不容辞。”

“义不容辞也得审时度势，看清眼前的形势再做定夺，你们单位穷的拎根棍出来都是弯的，打狗都使不上劲，你还要拄棍翻山越岭开创伟业，这种劳心者不屑一顾的事情扔给你这个劳力者去做，本意就是抓你为某主创业绩当炮灰，炮灰当得好，一杆红旗插上山顶引人欢呼跳跃几十秒，某主C位一站，后面便没了你的什么戏。炮灰当不好，小虫子缠上裹脚布也要踹你几脚，说你个鸭子孵鸡白忙活算是好听的，骂你个不自量力你干气没脾气。你说你没事接这单干嘛？若真有凌云之志用来创建自己公司，走自己的路，岂不快意人生？”

“快意人生各有千秋，你我的认知自不相同，你现在挤身少数人一族，肉山酒海消遥自在，如何快意随心所欲，看不到涨幅不断的物价和不停变化的市场需求正在怎样影响着大多数人的生活，现下，关乎民生的两大命脉（医院、学校）均为金钱所控，过去花几块钱就能治好的小病，现在到了医院没有上百块钱不能病除，过去的治腹泄、治感冒之类的国产灵药，换个外国名字价格翻翻上百倍属于正常行情，若要生场大病，拿出一辈子的积蓄都不一定填得上治病造成的坑；学校的变化更是如此，义务教育形同虚设，‘建校费’、‘门槛费’、‘赞助费’等等一应等项，项项要钱，缴不上钱的孩子在学校没地位没人缘，处处遭人排挤，家长们为给孩子在学校争个一席之地，争先恐后地给老师送礼，巴望孩子挤身于“贵族”行列，考不上重点中学的，花钱买分数，一分多少钱，学校都有明码标价，缴了钱连收据都不打，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地成了交，留给家长们一笔饥荒独自面对，有权有势的家长不必说了，堤内损失堤外补，不愁回钱没来处。没权没势的家长不仅要勒紧裤带过日子，还得拚命地干活挣钱，供孩子在重点中学的‘圣堂’中沐浴心智，将来顺利考入名牌大学，将来出人头地光宗耀祖......”

华丝哥中断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不就是想要为这些没钱还想供孩子上重点中学的家长们出头，带着他们发家致富，园他们一个望子成龙梦嘛。可你想过没有，现今的社会已被金钱带离得偏航，人品素质溜坡似地下滑，你领得起航也未必领不起人，人是最难伺候的动物，饥寒交迫时你给他块窝窝头他奉你为天，衣食无忧后你送他美味佳肴他不认你是谁，金钱时代最不缺少的就是忘情水，信手拈来喝上一口，爹娘都是外人，你忙活半天，到头来定是一场秋梦冬日醒，不如不做，教书育人的圣地都充满着铜臭，身陷其中的学子们焉能视金钱如粪土奔那尽忠报国之信仰？一个没有报国之信仰的人，能施博爱与天下，能施回报与父母吗？能回报你这个领航人吗？”

“我不求回报，我只想尽全力做大做强企业，使企业职工衣食无忧，安居乐业，这是我怀揣多年的梦想，不是为求回报而起的贪念。”

“知青运动结束几十年，你怎么还在知青梦中热身呐，现在不是知青时代，凭借一把子力气就能开垦出一亩良田，你得纵观全局再做定夺。国企的人际关系错综复杂，堪比足球比赛，对方的球门永远都是禁区，谁进球谁是对方的靶子，除之没商量，这是不可轻视的，一个没有孵化梦想的环境，少不了跘马索的存在，你不跑不动平安无事，一旦动起来，那些跘马索就象跳绳似地跟着你，直到跘倒你为止。你可一定要三思而后行啊。”

“你不动我不动，大家都不动，任由动起来的外国列强炸毁中国大使馆，任由外国列强大张旗鼓的在中国大地开厂办企业，任由外国列强将中国变成其经济殖民地，任由外国列强借题发挥地贬损中国人为下等民族。这样的不动已经从清朝延续至今，你我再不动，再不视国土如家园，再不创‘中国制造’占领中国市场，中华民族何时才能登上世界舞台唱响中国的信天游？”

“这话问在十九世纪七十年代，和鸣者众多习以为常，但问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却是颠狂者自语无人答理，我这么说不是有意臊你的脸，是事实如此我不得不说，你也应该看到了，自从国家号召一部分人先富起来以后，“向钱看”成为人们的信仰首选，凡事都拿钱来打头阵，钱越多越好办事，越好办事钱挣得越多，钱越多越不可能跟人起哄做什么斗牛士；没钱的人则是越没钱越成不了事，越成不了事越是步入囧途，每天愁吃愁喝愁得脑瓜仁疼，看电视都未必看新闻联播，哪儿还会管什么舞台信天游啊，这种一想就明白的事，你再着急再发问都是枉然，我劝你还是算了，眼瞅着就要跨五奔六的人了，大半辈子都在辛苦中度过，该歇下来泡茶养生等退休了，你们单位再怎么着也少不了你的工资，吴英舒的小买卖又足以保障你们全家的生活开销，你衣食无忧地过好自己的日子才是正事，其他的闲心能不操就别操，坐等退休了事得啦。”

汶君孝不作退让地说：“正因为行将跨五奔六，才更应该为企业建设发挥余热，你我都是共产党员，入党时都曾立誓要为共产主义事业奋斗终生，可时至今时，为之奋斗的共产主义的宏伟蓝图未见轮廓，反见被先烈们抛头颅洒热血消灭掉的私有制生产资料私人占有制及资本剥削和权力剥削再度重现，这是社会主义向共产主义发展的必要转型还是历史发展的轮回？我看不出子丑寅卯，不能枉加评论，只能以入党初衷应对时势，借这次被任命的时机带领职工扭亏为赢，齐心协力地打造出一个具有共产主义稚形的企业生活乐园，使企业职工成为真正意义上的企业主人翁。”

“国家号召一部人先富起来，就已经表明人民的利益不再高于一切，咱们立誓追逐的共产主义事业也将成为童话，现在的金钱已经成为社会主导，几事讲究的是钱和权，讲究的是劳心者治人，讲究的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讲究的是宁给富人提鞋，不给穷人当爷，这是大势所趋人心所向，那些效妨狮子大开口的重点中学不就是这样应势而生的嘛，你还心怀善念地想要普渡众生，想要立志扭转乾坤，想要区域化地实现共产主义，说句好听的，你这是在痴人说梦，说句不好听的，是不自量力。你不要怪这话说的难听，我这是在别人看你笑话之前用冷水泼醒你，逼你看清现实再做定夺，有句话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你要挂帅，必须有钱有势才能出征，两样少一样都无法夺‘街亭’，何况你要接收是一个除了缺钞票就是等着钞票存活的企业，穷得拎出根棍都是弯的，你一个没家庭背景、没硬板靠山的人拿什么盘活企业？拿什么为企业印钞？空手套白狼还是把自己大卸八块换钱？你绕世界找找看，看还能找到几个真心想要为共产主义事业奋斗的同道中人，看还能找到一处免费治病救人的医院不，找到了算你赢，随你接单，我支持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开口我必应，找不到，千万退单，别给自己找麻烦，现在的人已经被金钱魅惑成自私的妖怪，绝对不会摒弃铜臭成为实现共产主义的表率，你就是幸获成功，也不会有好报的，还是趁早醒梦，做个甩手掌柜的得啦。”

汶君孝摇下头，挂上电话，想不通华丝哥看人看事为什么总是看阴不看阳，为什么总是这般的喜欢唱反调，由不得地生些倔犟心思，鼓起心劲欲要博上一博，用事实证明阳光总在风雨后，正气仍然是人类生存之魂。虽说信仰金钱可以使人道德沦丧，但向善的人心仍然是大众取向，没有几人愿意被铜臭熏成六亲不认的妖怪而苟活于世。他相信这点，也相信和奏者一定众多，尤为是现下的时势变迁，外资企业一个跟着一个地入侵中国大地，合资中国的国有企业，合资中国经济，将隶属于中国人民的国家资源转化为外国资本，逐步地变中国为外国经济的殖民地，使曾经的国家主人翁沦为俯首贴耳的打工仔，不得不屈膝生活于洋人的奴役之下。这将是种何样的悲哀，一个有着自己的田园、自己家的房东，非但享受不到户主的待遇，反而沦为外来租房者的帮佣？！他不能接受，也不接受，如若企业真到了被合资的地步，他宁可辞职也不屈从，国有企业是中国的经济之魂，是中国走向世界的辎重，非独立自主不能彰显国威，焉能参杂质于精髓，变纯粹于混淆引外强轻蔑，致国魂形象受损？

眼下，摆放在眼前的任职令给了他一个保全企业的机会，他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这是命运使然，也是他的梦之所想，他不能看着企业病入膏肓而置之不理，他不能等到企业解散或是被合资那天再有所表示。中国人就该有中国梦，中国梦就该有战至最后一滴血的傲骄，这才是中国立于东方之颠驾驭“诺亚方舟”之唯一。

只是，一个严峻的事实拦在他的面前令他不得不加以重视，那就是严重短缺的资金问题，华丝哥的话不是没有道理，象他这么一个没家庭背景、没硬板靠山的人，在这一分钱能够难倒英雄汉的时节想要盘活企业，的确有些异想天开，现实社会中，还没有哪个人能够使用空气裹腹生存的啊。

他将自己和华丝哥的对话简述给吴英舒，略皱眉心地说：“人的社会需要人的共和，需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才能生活的幸福安康，这么浅湿的道理到了华丝哥那儿却总是行不通，他看人看事一直都是向右偏移，专瞅着阴暗面泼墨，只求人人为我，不求我为人人，他的这种处世哲学我没办法接受，又不能全盘否定，他能有今天的成就，说明他的处世哲学有着不少同道之人共鸣，使得他在复杂的社会环境中幸获成功。我昨天还妄想着借他的经验解锁企业困境，今天一聊才发现自己是在做梦，指望他为人民服务戏都没有，我要再跟他聊下去，不聊得心灰意冷也得被他送进幼儿园回炉，太令人失望啦。”

吴英舒道：“话由人说，事由人做，他的经验出自于个人的摸爬滚打所得，里面含有的苦辣酸甜你就是品尝出来也未必能有他的感受，没必要在意他的表态，你可以借鉴下同行企业的成功经验，先走一步探探路试试看。”

“大家都在摸着石头过河，探索出来的经验写成文章一摞多厚，内容多是大同小异，能够拿来实用的没有几个，我们单位的情况又比较特殊，要资金没资金，要工程没工程，闲得人发慌，没事找事地斗气争吵，乱如一团麻，谁看谁摇头，我也一样挠头，不知该如何烧起三把火。”

“不要着急，万事开头难，一步步的向前走，总会走出路来的，你们单位的情况再不乐观，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怎么着地也强过我这个在夹缝中挣扎的个体户，我孤身一人都能守护小店到今天，你们那么多人还能创造不出奇迹？只要把心放正，就没有趟不开的正道。你们单位还没有病入膏肓，你只要用心做扁鹊，治不好病也会比现在好。

你就放手一博地干吧，只要能使企业职工不愁吃穿，和和气气地过日子，你的一博也是值了的。我支持你，你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心中无私天地宽，梦想一定能成真的。”

汶君孝回到书房，拿出日记本，

坐在写字台前，思索良久之后，打开笔记本，绘制出这样一张企业发展蓝图：一、规范加强领导班子建设，以点带面，示范引领，对涉及企业重大问题时集体讨论决定，充分发挥党内民主，使领导班子成员意愿主张得到完全的表达，从而保证决策的科学性；二、健全完善各项规章制度，由制度监督落实各项工作的实施进程，奖勤罚懒，调动和提高全员工作的主动性和积极性；三、坚持民主管理，落实职代会提案工作；四、公开企业调资、物质采购等敏感问题，接受全员监督检查，做到公开公正透明；五、人尽其才，物尽其用，但凡是对企业发展做出贡献者，根据其贡献大小给予相应奖励；六、达成企业扭亏为盈的目标后，利用企业位居山城枢纽的优势，临街盖一栋办公大厦，对外竖立起企业形象，扩大企业知名度；七、改善企业职工生活居住条件，拆旧建新，使无房户和三无（无煤气无暖气无电梯）职工住进舒适的新房；八、建一座综合大厦，以租为主，为企业扩大资金来源；九、为解决聘用的大学生安居以退休职工的生活问题，盖一栋福利大厦，三分之一安排已经已婚和未婚的大学生们使用，三分之二为退休职工开办食堂、娱乐活动中心、医疗保健中心等等相关配套服务，使职工为企业付出的艰辛得到企业的回报。

吴英舒看罢，赞同道：“这样好，有方向才有动力，有动力才能心想事成，照着这张发展蓝图追梦比起摸着石头过河要少走好多弯路，是值得去做的。”

汶君孝眉心紧锁地说：“纸上谈兵容易，真要做起来难啊，别的不说，单是盖楼就有些天方夜谈，我打听过，想要盖一栋楼，从立项审批到建筑完工，最快也得三到四年时间，也就是说，在我任职的四年期限内我只能盖一栋楼，还得是在现有足够的资金支持下才能得以实现，哪儿还会有第二栋第三栋楼的出现的可能啊。何况现在又是一穷二白，所有需要解决的问题都折射在钱的上面，我的四年任期除了解决资金的问题，怕是什么都做不了啊。”

“解决了资金的问题，什么问题不都解决了嘛，有了资金，可以直接买楼实现梦想啊，现在到处都在盖楼卖房，走团购还能优惠，如果成交价和自己盖楼的成本差不多少，买楼也算是一种不错的选择。”

“买楼的风险性太大，缺乏安全保障，有些楼盘的建设人员大多是从马路边的劳务市场招募来的，按劳付酬，干完活各奔东西，彼此间除了金钱往来，没有其他牵扯，建好的大楼所用的沙石材料、钢筋水泥能否达到国家规定标准，工程质量能不能过关都是未知数，尤其是那些降价幅度大的楼盘越是吆喝的厉害越是要打问号，工程造价再低也不可能低过国家规定的建造成本。买楼这步棋是不能走的。我们单位虽然不是以土建为主，但所接的工程基本上都和土建挂着钩，对外也挂着建筑企业的牌子，要盖楼也得自己盖，盖出具有地标意义的建筑，一来建筑质量可以把关， 二来扩大企业知名度，为企业发展开劈新路。”

“能这样当然是最好的，那就赶紧想办法去实现吧，四年的时间很快就会过去，你没时间耽误，从明天开始，家里的所有事情你不要操心，只当自己是重返广阔天地的下乡知青，放开手脚的去追梦，不要怕失败，不要象有些人那样一腔热血地摸着石头过河，摸得头发都白了，还在河中央探索不前。那样太不值，人的生命只有一次，时间却是永恒，拿生命耗时间是对生命的最大亏欠。”

    汶君孝点点头，看向“企业发展蓝图”，焦虑的眼神逐渐转化为将帅在发起冲锋前所带出的果断和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