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梦》第二百一十九章
(2023-10-05 07:24:43)219
坐在树下和人谈笑的吉玲君母亲看见吴英舒走进华丝哥家住的楼房单元,站起身走过去,等她一走出来,马上指点着丝哥家的窗口,大声问:“你是不是到他华家去啦?”
吴英舒点点头,答:“在街上碰见华丝哥,他托我把东西送他家去。”
“我看你提的东西就猜到是他家,脏了巴几的一看就是从农村带回来的。你帮他提回来干啥,他自己没长手啊?”
“他有事。”
“花花肠子能有什么正经人事?!毁了玲君又来毁你,你要跟他染乎,吃亏的是你,那是个用完人就踹人的主,只做合适他自己的买卖,跟他妈一个德性,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以后不要管他的事……”
趴在窗口听声地华丝哥母亲不等听完,大声地骂起来。
吉玲君母亲毫不示弱,立刻予以还击。
吴英舒一看这阵势不是自己所能驾驭的,悄悄地抽身,小跑回家。
正准备洗衣服的母亲指点下窗口,小声说:“以后遇见这种事,你躲远点,可别太往跟前凑。吉嫂现在有点不讲理,华嫂嘴上又不饶人,两人针尖对麦芒,一个赛一个厉害,吵起来就没个完。”
“她们这么吵是为什么呀,好象有多大仇似的。”
“能不吵嘛.....“母亲把洗衣服的活让给吴英舒,去阳台上拿把韭菜过来,边摘边说起了事情的原由。
原来,吉玲君和华丝哥的“旧情复燃”虽然得到丈夫的谅解,但她的小姑子却是耿耿于怀,说什么都不相信吉玲君,甚至怀疑起自己的小侄子也非亲生,气得吉玲君跟她对吵,险些儿自杀以示清白。她哥架不住家里这么闹,当年申请复员,带着玲君回陕北老家落了户,过年都没回来。吉玲君母亲不放心,带着大女儿跑去一看,山区荒凉的好似无人区,住的地方也是差强人意,连个象样的房子都没有,就是在山上掏了个大洞安了个门,吓得大女儿躺在洞里不敢闭眼,害怕睡过去被塌下的山给埋喽。吉玲君母亲在那儿呆了三天哭了三天,回来后,直奔华丝哥家,闹着要找华丝哥拚命。华丝哥的母亲一听是这事,登时就不乐意了,出门就把这事嚷嚷得满世界飞扬,引得众人纷纷对吉家侧目,被挫败的吉玲君母亲在家呆着憋屈,出门又怕被人凉晒,就独自上街闲逛散心,意外地撞见华家的小女儿在公园旁边的小树林里为几个打架斗殴的社会青年呐喊助威,后又在这个地方看见这个小女儿几次,不是指着别人的鼻子骂人就是被人搂着高声谈笑。几次过后,吉母不再一个人闲转,而是以哪哪哪儿新到了什么商品,哪哪哪儿正在处理什么东西为借口,带人绕道经过小树林,将逃学的华家小女儿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闻知此事,洋洋得意的华丝哥母亲一下子变成霜打的茄子,再也没了指责别人的气势,只在被动地迎击找上门来的挑衅之后,关上门来冲着不争气的女儿发火泄气,这么一来,那些曾经被华母点评过的“教子无方”的家长们纷纷倒向吉家,无条件地相信吉玲君的今天皆为华丝哥所害,鼓动吉母向华家挑战,并在一旁呐喊助威,致使两家人水火不容至今。
母亲接着说下去:“这件事说起来,都是玲君那孩子不知检点引起的,结婚的女人不管做什么事,都不能犯错在先,一旦犯错就不可原谅,这是习俗,到任何时候都改变不了,别说是结过婚还有孩子的女人,就是谈对象谈不成的姑娘,都有人在背后说三道四,玲君还这么不知进退地生出那种事,她今后还怎么在这儿抬头走路?她真不该那么做,错过的都已经错过去了,再回头去捡,捡回来的只能是祸,你以后可得注意,跟她不要有太多联系,要是惹出别人的闲话,影响可就不好消除啦。”
吴英舒“嗯,嗯”应承下来。
“吉嫂也是可怜,疼孩子不叫下乡,又是托人改大玲君的年龄,又是托人给孩子介绍对象,着急地把孩子嫁出去,想把孩子留在城里一辈子,现在可好,你们下乡的都返城回来了,玲君反倒去了农村扎根,吉嫂的心得有多疼啊,得有多生气,再不找人吵吵,不得被逼疯了啊。”
这时,一声怒吼拌随着玻璃的碎裂声轰然响起,旋即跟进吉玲君母亲的叫喊:“砸砸砸,再砸,我家门开着呢,去把我家都砸喽,去砸啊,砸……”
跟着的是华丝哥母亲的叫喊:“回来,你给我回来,再不回来我跳下去死给你看……”
吴英舒跟着母亲来到窗前,看到分成两拨的人们拦挡着吉玲君母亲和华丝哥妹妹,阻止这两个愤怒的人儿不再发生肢体冲突。骑坐在窗台上的华丝哥母亲则拚命叫喊着催女儿回家。
”又开始这么闹了,“母亲转回身,说:”华嫂家的小女儿不知随谁,野蛮无理的象个假小子,不管她妈和谁吵架,她都跟着上手。除了她的两个哥哥管得了她,她爸都管不了。“
”她以前不是这样的,见人说话都不敢大声,和我们也不敢在一块儿玩。“
”以前是那样,现在可虎着呢,听人说,她认识一大帮社会青年,都是些楞头青,打起架来不要命。你见着她躲远点,不能和华家有什么牵扯。尤其是华嫂,那可是个惹不起的主,自从你返城回来,她不管是见着我还是你爸,脸上都是挂着花的说啊说的绕着弯地夸你,这可不是好兆头,她是个有目的才上门说话的人,你要多注意着点。“
“我注意着呢,平常我都躲着走,今天是因为给她家送东西才去的。”随之,吴英舒将事情的经过说了出来。
母亲说:“以后再有这事,你把东西给我,我给她家送去,免得生是非,她儿子在你们乐园找的那个对象自她儿子上班以后,来过那么一次再不见来了,听她在楼后跟人说,说那个对象假模假势,骗人骗到她的头上来了,把她儿子招工招到县城,还说是为他儿子的前程着想,气得她说什么也要叫这门亲事黄喽,除非那家人把她儿子调进山城。听得大家背地里都在笑她,哪有男孩子顶门立户不靠自己靠媳妇的,媳妇的腰再硬也硬不起一辈子,万一有个什么闪失,男孩子没了依靠,家还不得散啊。”
吴英舒应了声“是的”,坐回到洗衣盆旁边。
母亲跟过来,突然问道:“你和那个叫汶君孝和知青还有来往吗?”
吴英舒点下头,接着又摇了摇,回答:“没有单独来往,只在陆翌鑫家见过几次。”
“噢……陆翌鑫他妈妈好点没有啊?”
“没有,好象还严重了似的,一会儿对着墙哭,一会儿对着墙笑,还不停的喊陆翌鑫的小名,什么人都不认识,只认识汶君孝。”
“唉,她那是把汶君孝当成自己儿子看啦,可怜呐,她要能看着儿子返城回来该有多好啊,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就是吃糠咽菜也是幸福,唉,命啊,命……”母亲擦着眼泪说。
吴英舒红起眼圈,看着母亲,不知该如何劝解。
楼后的吵闹声开始向着楼前方向转移,不一会儿进入单元门洞,震响了吴家的房门。
母亲过去打开房门。
几个中年妇女架着吉玲君母亲走进来,七嘴八舌地说着劝慰的话儿。
叫骂着的吉母突然“唉”了一声,整个人跟着软塌下去。
几个同时叫喊起来:“坏了,背过气去啦。”
“这是气死啦。”
“快掐快掐,掐鼻子下面那块地方。”
“快放下躺平喽。”
“快快快……”
众人一通的忙活,将晕倒的吉玲君母亲救醒过来。
母亲去厨房倒了杯水端过来,对吴英舒说道:“你去找找你弟他们,他们去解放电影院看电影,看完了就叫他们回来,路上注意安全。”
吴英舒听出母亲的话意,这是叫她躲开这儿的是非。因为电影是父亲单位组织观看的,同去同往那么多人,是不可能存在不安全因素的。
屋内几人接起话茬说起来:“是得注意安全,社会上的那些小年青一个个跟吃了炸药似的,一句话不对付就打得一塌糊涂。”
“可不是嘛,昨天在那个哪儿,就是北边下坡的地方,一个孩子头上血滋呼啦的在前边跑,后边还追着喊着的打啊打的,哎哟,吓得我坐地上半天没起来。”
“你看见的不叫事,我那天看见的才吓人呢,一群孩子拿棍子打架,打着打着棍子变成刀了,敢情是使布包着的,我眼花没看清,等看清是刀时,一个孩子的脸上、胳膊都砍出血了,从我旁边跑过去的时候,甩我一脸血,我当时吓得就不知事啦,等别人叫醒我,打架的都跑了,地上的血滴子一片一片的森人,你们说,那些孩子们怎么这么愣呢,自古杀人偿命,这要杀了人,他还能活吗?”
“哎哟,真是无法无天啊,这样下去可怎么办,派出所怎么就没人管呢。”
“管?他们才不管呢,那天我看见孩子们要打架,一着急跑进派出所,告诉他们,孩子们要打架,快去拦着点吧。一个蹲在地上下棋的警察头也不抬地问我:‘打起来了吗?’,我说‘没有,快要打起来啦。’他说:‘没打起来,你跑来说啥,等打死人再说。’气得我差点骂大街,这是派出所还是阎王殿,非得死了人才出门招魂?不就是吼一嗓子把孩子们赶开的事嘛,他都不想干,他想干啥啊?!”
“太不象话了,他还是人吗?!”
“怨不得孩子们这么无法无天……”
母亲催着吴英舒走出门,随后跟进来,小声说:“她们一说起话来就没完没了,我叫你出来是想叫你躲着点她们。你弟他们不用去接,你爸跟着呢。你去理发店把头发收拾收拾,现在大人小孩子都兴烫头,你也烫一个去。晚点回来,她们一会儿说着说着就该说到你,那话可就多得没法接啦。”
吴英舒只得再次走上街头,在唯一可以烫头的理发店对面,看了又看,看见米娅娥和汶君孝妹妹还在里面坐着,她转身回返,信马游疆通过一条南北走向的柏油路拐进西行的步行街。这条步行街两则布有十几幢三层楼房,划归为四、五个企业家属院,院与院之间都有砖砌的围墙分隔着,院子的正门基本上都是朝北开。位于路北的院子也都开有后门,便于人们进入步行街购买生活所需,吴英舒所居住的家属院就座落于这条街的西端,朝着这条街开有一个后门。
这条街上有着国营粮站、国营菜场、国营肉店、国营理发店等等,价格公开透明,童叟无欺,从没有出现过缺斤少两或是蒙人乱收费的事情供人嚼舌,说起来算是很得人心,只是有一点不好的是这些国营人士的服务态度有些令人难以接受,不管你什么时候去往“国营”,见到的都是拢拉着眉毛,阴沉着面孔的“铁饼脸”,张口一句“买不买?不买后面排着去。”,闭口一声:“嫌不好,别买。”怼得人还不敢发脾气,一发脾气,下次连不好的东西你都抢不到手了。这其中当数国营业肉店的那位胖出双层下巴的女服务员为最,没有不恼她,却没人敢得罪她,尤其是春节将至的时候,“肉店”为了防止人们蜂涌购买,实行“叫号制”,就是大家排队领号,一天限领多少张号,排到跟前领不到的,明天接着排队再领。许多人为了不想反复排队无果,半夜开始到“肉店”排队,一个个穿戴雍肿,坐在自带的小板凳上面,揣起两手打磕睡,冻醒后站起来活动手脚,坐下来接着再睡,睡到天亮一看,排在后面的人大崩溃,原本不足一百人的队伍,陡然间多出一二十人,感情是有人为左邻右舍一身排三四个号,自己白冻一晚,夜里还得接着再来。有忍不住者找到发号的“双下巴”要求多发一个号,“双下巴”睬都不睬一眼,直接进入店内,一上午不停地冲着排队买肉的人吆喝:”交钱去!......就这块,要不要?......肥的?都想要肥的,瘦得卖谁去?......要不要?不要让开,......不知道冬吃槽头夏吃姜啊,拿走......”气势蛮横得令人侧目。
吴英舒亲历过半夜排队等号的冷,也尝到过轮到自己没号的心痛,对于“双下巴”的作为始终记忆忧新,此时经过肉店里,忍不住驻足向店里面张望几眼,看到挂肉的钩子空着,店里面没有一人。她赶紧走进旁边的菜场,以防“瓜田李下”。
菜场与肉店一墙之隔,大出肉店的两倍还多,并排开有两个大门,门和门之间隔有一堵四五米宽的墙,大门由几块长条形木板构成,可以一块块拆开拿掉,再一块块地拼装到一块儿;菜场里面砌有一个凹形的水泥平台,将前来买菜的人们平台的南边。平台的西面和北面放置蔬菜,东面摆放着装有酱油、醋的两口大缸和一些存有各种酱货的坛坛罐罐;平台上面放着五个小型磅秤,一个和一个拉着宽窄不一的距离。菜场内平时有两三个售货员在岗,逢年过节时售货人员会增加至六七个,隔着平台冲着排除买菜的人们吆喝。
在靠近大门的地方,分列有两个刷有清漆的木制长椅,供买菜的人临时歇息。
“双下巴”和几个坐在长椅上的妇女们大声谈论着:“我儿子这几天跟他爸闹得不可开交,一说就是谁谁谁他爸退休了,谁谁谁接班了,逼着他爸退休叫他接班。我说不行啊。他爸一个月工资养活一家人,他顶了班,拿的是学徒工的工资,钱差得不是一星半点,家里还有三个光葫芦没工作呢,叫他顶班,家里的日子还过不过了啊。”
“我家孩子也这么闹啊,说什么也不想进大集体。怪他爸没本事,说他们一块返城的谁谁他爸找人把孩子弄进了全民厂, 谁谁见他装没看见,气的他想揍人。”
“我家那口子吃凉不管酸,我早催他学着别人办病退,他哼哼哈哈的不当回事,现在不叫退休接班了,他倒着急起来,跑去找这个找那个,找谁都不管用,就是退休了,孩子也接不成班啦。”
“怎么不叫接班了呢?我怎么没听说啊。“
”你说你,守着个肉铺,一天天人来人往的,你怎么就没想着打听点消息什么的啊。“
”哪儿还有个人来人往啊,自从郊区农村的自由市场放开以后,我们想忙都忙不起来了,往年过年买肉的人排队排到年跟前,今年过年不要肉票,排队买肉的人也没以前多了。你们不是也没到我那儿走后门留肥肉了嘛。“
”往年找你留肥肉那不是没办法嘛,一个人一个月几两油的限量哪儿够吃啊,不买点肥肉练肉掺和着用,炒菜都没法炒。“
”可不是嘛,就是那点油还得紧省慢省,攒下油票等年前一气儿买油回来,给孩子们炸果子、炸春卷,瞅着孩子们吃的高兴,一年受得累说过也就过去啦。“
正说的热闹时,一个头上带有烫发卷的中年妇女手托着后腰,走进来巡视下众人,问:“罗奶奶没在啊?”
售货员回答:“刚走没一会儿,买了把韭菜回家给她孙子包饺子去啦。”
“哎哟哟,这个老太太还有功夫包饺子,她的宝贝孙子又跟别人打起来了,我怎么拉都拉不开,还把腰给闪了,疼得我不敢大喘气,你们谁去喊罗奶奶一声,喊她下来管管,我看是别人管不了的啊。”
“双下巴”问:“和谁打架打的拉不开啊?”
“ 烫发卷“ 看看她,叫道:”哎哟,你怎么在这儿坐着呢,换身衣服我没认出来,我还正想叫她们谁去喊你呢,是你儿子和罗奶奶的孙子打起来了。“
“他俩怎么能打起来呢,两人跟亲兄弟似的一屋住了几年,好不容易返城回来了,咋就打起来了呢。””双下巴随说随起身往出跑。
几个妇女争先恐后跟着出了门。
售货员问“ 烫发卷“ :“俩孩子为啥打架啊?”
“ 烫发卷“ 抚着腰坐到靠近门口的长条木椅上面,叹出口气,回答:“都怪我嘴欠,问俩孩子在哪儿上班,有对象没有,罗奶奶的孙子说,有个对象给吹了,嫌他的工作不好,是个锅炉工,胖婶的儿子就笑,说活该,你接班的时候狂上天,捞了个全民工作好象捞了头肥羊,看人眼里都没水,没水就该这下场,一辈子找不到对象,罗奶奶的孙子回嘴就说,你眼里有水也白搭,大集体的,一辈子打光棍去吧。胖婶的儿子上手就打,两个人就这么打起来啦。你说,这些孩子们是怎么想的啊,返城也返回来了,工作工作也都安排了,好好的上班,好好的工作不就行了嘛,全民大集体的有什么关系嘛,真要在农村招不出来,当农民不也得当嘛,他们怎么这么不知足呢?”
“你这是站着说话不嫌腰疼,你一分配工作就是好工作,守着个窗口卖车票,夏天晒不着,冬天有火烤,什么苦都没吃过,想不知足都没理由,你看看我,我比你差在哪儿?分了这么个破工作,每天跟鸡刨食似在菜堆里扒渣,星期天都不能正常休息,越到过年过节越是穷忙,拿得工资还没你的高,换你过来干我这个,你会知足吗?不知足你就不要说那些孩子们,我理解他们,他们真要在农村不出来,没有比较,就没有争斗,也许比回来要好呢。”
说到这儿,售货员看向吴英舒,问:“你要买什么?”
吴英舒向着东边指了一下,回答:“大头菜。”
“要不要来点玫瑰榨菜,才腌好的,味道不错。”
“好的。”
吴英舒拿着买好的东西走出菜场,瞅见“大洋马”被“双下巴”连说带骂的拽着往这边走来,赶紧背转过身,等着这娘俩个进入肉店后,快速离开。

 加载中…
加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