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梦》第二百二十章
(2023-10-05 07:25:34)220
忙完事情回来的华丝哥在距离家属院大门不足百米的地方停住脚,瞅住正在大门旁边谈笑的汶君孝、钟铮和施铎三人看了好一会儿,见钟铮和施铎说笑的热情好似越来越高,大有一发不可收拾之势,又不得不硬起头皮走过去,他已经两顿没有吃饭,说什么也得回家填补点安抚下饥饿着的肚腹。
走至近前,搂着钟铮肩膀的施铎睁着醉眼瞅瞅华丝哥,扭头看看汶君孝,含糊不清地问钟铮:“我好象看见王八蛋啦。”
钟铮打了个酒哽,回答:“我好象也看见啦。”
“看见就叫他滚,我不想跟他打架,我想唱歌,去杨树林唱歌,唱歌……我……要……死……了……”施铎松开钟铮,伸展双臂,象在杨树林练歌时那样大声怪叫起来。
华丝哥使眼神跟汶君孝打了个招呼,直接走进家属院,在离自家住的楼头那儿停下来,听听母亲和妹妹的吵闹声,再看看堆在楼前瞧热闹的人们,回家的迫切感顿消,不用想像,他也能知晓母亲的强势和妹妹的固执所引发的战争会有什么样的结局,这要放在过去,即便是有人拦着,他也要赶回家去化解,断不容许这般丢人显眼的事情出现在自己面前。可现下,他却想要置身事外,躲到远远的地方讨个清静,以舒缓下郁闷之心。今天的助人之行是他需要长记性的一个教训,本应该受到感谢的他,只因为还在县上工作未能返城而受到孩子家人的冷落,虽然这种冷落只是在眼神间的一个短暂停留,但杀死他的自尊心却已绰绰有余,窃下里讲,他出手相助的理由其实没那么复杂,只是因为小孩姑姑的梨花带雨唤起了他的英雄本色,而将好事一做到底的,岂料,在小孩子家坐没一杯茶的功夫,那家人的话题就围着他转起来,这个问他的家庭情况,那个问他的工作如何,问着问着的问话的温度突然凉了下来,待他反应过来时,一大半人都已经找借口离开房间,只留下小孩姑姑和两个一直没有开口说话却在脸上摆放着逐客令的中年妇女。他放下茶杯,冲着小孩姑姑打声招呼,径直地走出去,一路走一路发恨,立誓要改变现状,争取早日回城。因此,在遇见施铎时,他很容易地就按下相殴之意,继续走自己的路,虽说他的心还在蠢蠢欲动地鼓着劲儿地想要跟施铎一决雌雄,但强龙压不住地头蛇这一铁规还是占了头条,至少说,他在没有十成的把握做拳王之前,是不能拿自己的皮肉做盾牌的。
骑着辆旧自行车从院内过来的佟蒙欣一瞅见华丝哥,瘦脸上的焦虑、愤怒、妒嫉等多种混合瞬间刷去颜色,精气神立马焕然一新,说话的底气也足份足量了起来:“乡下的,赶着回来过‘鬼节’啊?”
华丝哥担心被人们瞧见看热闹,加快起了脚步。
“喂,说你呢,回你的县城去吧,山城没你呆着地,甭在这儿丢人显眼。”
华丝哥不理不睬地继续向前走,走着走着的突然走出个弧度,嗖地拦挡在路中央,抬头楼顶望去。
正在找词贬损对方的佟蒙欣慌地紧捏车闸,探左脚着地,却是没等脚着地,穿着的喇叭裤先自作祟,一下子甩绊住自行车轮,摔倒了他。
华丝哥面无表情地斜眼瞅了瞅,在瞧出“人肉标杆”脸上显露出来的疼不象是装出来的之后,本想冷漠离开的他,选择了帮助。
被扶站起来的佟蒙欣揉着摔疼的部位,冒起火来:“你成心瘸我是不?”
“我又不是在赶驴,瘸得着吗?!”
“你别心虚,心虚的人才不敢被事实面对。你就是故意的。”
“你不故意,就在这儿站着别动,看你头硬还是石子硬。”说着,华丝哥把拽起来的自行车往佟蒙欣面前一送,扭身走开去。
佟蒙欣接过车子,跐牙咧嘴地吸溜两声,大声说:“我知道你是故意的,你给我等着。”
话刚到这儿,一个小石子落到他的头上,疼得他一叫,抬眼向上一看,旁边三楼的窗口那儿,有两个小孩还在比划着朝他这边扔石子。
他放下自行车,手指窗口怒吼道:“等着,等我上去把你们的手给剁喽。”
说着,把自行车靠墙锁好,提着破裤腿上楼,到了那家门前,握起拳头砸门,不一会儿,房门大开,一个喝酒喝得满面通红的中年男人出现在他的面前,佟蒙欣一看这人的块头,登下怯场,诺诺地道句歉,慌忙地下楼,搬起自行车走到另一栋楼的楼头,确认到达安全区域后,方放下车子,坐下来看着喇叭裤发烦。这条喇叭裤是他下午才穿上身,珍惜得两腿不敢打弯,深怕毁了裤缝没了风度,他本想走路去找米娅娥逛街看电影的,但在看到他人穿着喇叭裤骑着自行车很显风度翩翩时,不由地改变主意加以效妨,骑着自行车就上了路,当时家中放有两辆自行车,一个崭新一个破旧,他考虑都不考虑地推起旧车就走,他可不能因为一场电影再把新车给丢喽,那种得不偿失的事可不是“人肉标杆”要做的赔本买卖。
骑行途经山城广场时,一个吹糖人摊位引起他的注意,他一拐车把直奔至近前,全神贯注地看了起来。这是他最喜欢的一门手工艺术,只要遇见便不舍的离开,每每看到融化的白糖经吹糖人一番巧做,瞬间变成一个个令人惊诧的小手工成品时,他都激动的不得了,恨不得把这些全都据为己有,收藏起来慢慢欣赏。但,如此的喜爱却不能达成所愿,因为这些糖人皆是需要等价交换的,一分钱一分货,而他的计划内没有这笔开销,尤其是放在他的衬衣口袋里的那笔钱更是万万动不得的,那钱看似厚厚的一打,其实真钱在外,内里是纸,没有几张钞票可用。这是他去米家显排的道具,不管春夏秋冬,只要米母在场,这钱想不露脸都难,他已经不下二十次地拍着放钱的口袋告诉米母,这钱是为陪米娅娥玩准备的,不够还有,说得很是财大气粗,令米母不信都难。
事实却是铁公鸡洗澡,泥水都是自家的宝,买张电影票请米娅娥看电影看了一半退场,心疼得他半宿没睡,第二天同等时间同等场次再去电影院门口蹲够整场钟点,方觉心理平衡。至于逛街花钱什么的,那是能避则避能免则免,只要兜中的钞票不缩水,他一趟街跑十回厕所都不嫌烦。亏着米娅娥是个对别人的钱没概念的人,对“人肉标杆”的道具从没当回事,吃什么买什么都是自掏腰包,只当佟蒙欣是个可有可无的跟班,高兴时给他买根冰棍,不高兴时自己吃自己逛,全当身边没这个人。
佟蒙欣忍啦,他不忍不行,舍不得花钱就得舍得下脸,这对他来说是没得选择的,自他懂事那天起,金钱就是他的玩具,小到钢蹦大到毛票,但凡是钱他都爱不释手,谁要敢动他的钱一下,他能嚎得屋顶开裂,除非再给钱上加码,否则,甭想改变他的哭声,家人刚开始还觉着有趣,后来却因此而产生出许多的担心,毕竟钱是最脏的,上面沾染的病菌不说数不胜数也有成千上万,万一哪天因钱而染上重疾,岂不是得不偿失?!可说归说,劝归劝,佟蒙欣爱钱的习性却是越说越坚定,越劝越成瘾,下乡前,父母给的压岁钱被他铺得展展的夹在书页里收藏,家里再急着用钱,他也不往出拿,下乡后,父母给的生活费,省下来的都是他的,给家里买的东西也是左手给右手要,一码归一码,爹亲娘亲没有钱亲,谁叫他一生下来就两手握拳来着呢,至于上班之后的工资更是自不用说,每个月花一半留一半那是铁打不动的,若是花钱花超了,借钱先垫上,下个月再节衣缩食地完成计划,怎么着地也要在钞票的存在感中提升下自己的地位,以此推进资本积累,为梦想奠基。说白了,这有钱总比没钱的好,只要金钱开口笑,满目看不到直腰的人,征服就是这么简单,缘何不付睹于行动?这人世间,什么样的梦想都离不开金钱扶持,没钱行吗?答案自不必说,人人心里有数,只是“人肉标杆”表现的有些过激罢啦,不过,他也不完全是“钱搂子”,适逢利大于弊的时候,该花的钱他还是会花的,比如说,评先进前,发奖金前,涨工资前等等,那些掌权的领导家都会有他送去的烟酒等物,并且档次不低。对那些东西,他是绝对舍得不心疼的,唯有对米娅娥这块的开销,他是一分都不想出,也不敢出,每每看着米娅娥无目的地乱花钱,他都感得到自己的心口在流血,虽然米娅娥买的都是些不值钱的小零物,并且花的都是她自己的钱,但在他看来,这种花钱的习惯就是败家的先兆,若是加以宠溺,结婚之后一定不会有好日子过,于是,米娅娥越是大手大脚,他越是小里小气,他越是小里小气,订婚的事情也就越是遥遥无期,可越是遥遥无期,他还越是不肯放弃,怎么着地也不能竹篮打水一场空,即便是达不到娶妻生子的目的,也不能把米娅娥拱手送人。
此番的心思笃定之后,他便盯贼似地盯住米娅娥,但凡有空,就到米娅娥家附近溜跶,一遇见熟人问起,便主动说是在等米娅娥出来约会,同时还用一种莫名的愁伥扇呼出一种无可奈何的隐忍,令听者不动侧隐之心都对不住自己的视觉。几月过后,认识不认识米娅娥的人们几乎都知晓米娅娥有对象的事,不再有人主动地上门为米娅娥提亲,倒是少有的多事者一见到米娅娥跟异性说笑,便在她离开后立刻对谈笑者加以警示,搞得米娅娥跟个已婚妇女的似的不容第三者插足。了解到真相的米娅娥母亲为此气得暴跳,却又不敢公开加以说明,因为“人肉标杆”为米娅娥找工作的理由是以婚姻为前提条件,而这个条件又是她一口应下的,她不能也不敢在工作刚刚落实的情况下跟佟蒙欣翻脸,那样所产生的后果她怕自己承担不起。达到目的佟蒙欣笑出了一朵花,轻漂漂地出入米家,轻漂漂地跟着米娅娥四处游逛,轻漂得只差抓着羽毛飞天,那心情好得光阴妒忌,一月三十天只给二十五天就结束了他的轻漂。这时,他才明白,舆论造势不过是风吹沙,迷得了人眼一时迷不了人眼一世,但凡有点理智的人都不会也不可能为此而浪费时间,他若再不改变策略,那般芳心远去,美人不归的假想将会变成现实给他迎头一击。
但,不管他怎么做好象都已经晚了,走向工作岗位的米娅娥在站稳了柜台之后,立刻抓起忘恩负义的扫帚清扫起他的足迹,而那个受人之托不得不安插米娅娥进店工作的负责人因为嫌弃“人肉标杆”的吝啬而表现出了对米家母女大方出手的亲睐,对于佟蒙欣阻止米娅娥接触异性的要求只做口头承诺不做现实兑现,甚至还把自己的侄子介绍给米娅娥认识,以期鸳鸯同游,亏着“侄子”心有所属,不然真能好事成真。情急之下,佟蒙欣决定对着米家“开仓放粮”,先送肉,再送米,然后送食用油,一个星期送一样,三个星期送三样,次次都在星期天的上午十点半准时送达,使买菜回来的米母不得不在别人的夸赞声中把他带进家门,如此三次过后,恼得米娅娥大发雷霆,摔门而出,不一会儿带着汶君孝妹妹回来,直接撵他走。刚开始,佟蒙欣还以为请回来的这个帮手是个纸老虎,吼声再高也动不了他半根毫毛,可伸手一试,他才知道,面前的这个高个姑娘远比他的力量大出许多,真要叫板起来,自己还真不是她的对手。
自那以后,但凡有汶君孝妹妹护驾,他都躲得远远的,今天亦是如此,当他看见这俩人骑车经过时,先是考虑下跟不跟,过后才进行尾随,一直尾随到这两人开始减速时,他突然明白过来,米娅娥这一定是去找华丝哥的,因为前方的这家属院他来过不止一次,皆是之前为跟踪米娅娥而来的。他火了,火得差点儿把自己从自行车上烧下来,好不容易淡定下来之后,他绕向另一条路,从家属院的后门进来,直奔华丝哥家,想着堵住“奸夫淫妇”,泼命地大闹一场,好坏也就那么回事,他得不到东西,说什么也不能叫华丝哥捡了便宜。
不消说,此番却是空跑,一无所获,他想要的结果没有,不想要的麻烦却是跟上了趟,没办法,只好在地上扒拉着,指望找点什么东西出来将撕开的喇叭裤腿扎紧。
没有把“人肉标杆”抛出视线之外的华丝哥,在看到此人窘迫之后,来到吴英舒家门外,把吴英舒叫出来,说:“给我点针线,‘人肉标杆’要用。”
“做什么用啊,要不要我去帮忙?”
“不用,他就是干那活的材料。”
“好的,你等一会儿,我拿给你。”
接过针线,华丝哥小声说道:“汶君孝在大门口被施铎和钟铮染上了,你快去解围吧。”
吴英舒很显意外地问:“他这时候来干什么?”
“这话问的,你俩之间的小秘密不是我这个外人关心得起的。我还有事,你麻利地去吧。”
言罢,华丝哥转身离开,边走边自我埋怨,内心的情感还在七上八下,嘴巴却在推起情感下井,这般心口不一的作为除了更深一层的痛苦之外,怕就是对他人幸福的眼热了吧?!
来到佟蒙欣近前,他把用报纸垫着的针线放到自行车座上面,对站起身看着他的“人肉标杆”说:“这地不是百宝箱,挖不出你想要的。用这个对付一下吧。用完了,给吴英舒家送去。”
佟蒙欣恨恨地看着他,说道:“你这是良心受损,想要立功赎罪,没门,这帐我给你记下啦。”
“记呗,穿泥鞋的正等着找水洗鞋呢。”
“你别走,我还没说话呢。我问你,你这次回来是不是怕我跟小娥订婚,故意要搅黄我们的?”
“没搞错吧,有病也不能乱投医,我这儿可没药治你的病。”
“我没病,有病也是你害的。在乐园你坏我的事,你有冬施撑腰,我放过了你。在城里,
你想都别想,小娥是我的,我已经把她当成花一样地栽进我的心里,现在她是花,我是花盆,她在我的盆里栽着呢,你要再找她,就得连我这个盆一块端你家去,我看你养得起不。”
“这不是问题,留花扔盆,你不知道最不经摔的就是盆吗?”话到这儿,华丝哥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在你找到米娅娥的笑脸开关之前,别没事给我找事,我没时间跟你陪练。”
扔下这句话后,华丝哥抬腿走起来,对身后的叫嚣置若罔闻。他已经拿定了主意,不管发生什么,先去不远处的一家饭店把肚子填饱了再说,缺乏饱食感的大脑是很容易失聪的。
走出大门口,只见汶君孝一人正在原地那儿擦试自行车,他过去问道:“那俩货呢,耍怪耍完啦?”
汶君孝朝着对面的家属院一指,回答:“急着上厕所,奔施铎家去啦。”
华丝哥对着被吐脏的自行车轮胎瞅了一眼,说:“亏着屎尿催人急,不然这车得被埋汰得走形。这俩货儿,一个连说带比划,一个傻呵呵地笑,醉得脸跟猪肝似的还在跳迪斯科,傻缺的不是一般二般,你还跟这儿站着看表演,不觉得闹吗?”
“自己人,闹就闹呗,能够随心所欲的宣泄自己的情绪比起闷在心里找病好得多,你没看施铎笑得多单纯,跟他下乡那天笑的一模一样,笑得我都想喝酒喝回到意气风发的那一天,什么杂念都没有,只有一腔热血在沸腾。那种感觉真是值得追回……”
“你醒醒吧,这点酒气就把你熏成这样,遇见酒缸你还不得失心疯啊?”
汶君孝跟着笑笑,说:“我没说着玩,我是真想醉上一回找找感觉,看看醒来后是不是能够重生。”
“见过没病吃药吃傻的,没见过喝酒喝灵光的。哎,你这是怎么了,说话不着山不着岭的,遇事啦?”
“没有,就是发发感慨而已。”
“得了吧,这也叫感慨,纯粹是知青病发作,你知道什么是知青病吗?我总结了一下,就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躺倒睡觉完事。这病要上了身就没个好,不论干什么都没个长性,你现在是不是这样,进厂时的斗志跟现在的工作热情相比,是不是差得太多?”
“这还用说,大家不都这样嘛,今天的是昨天的继续,昨天是前天的记忆,久而久之,不病都难。”
“所以你就想向那俩货看齐,来他个酒缸里打滚打不够,再到大街上发疯找享受?呴呴,这就是你给吴英舒的幸福答案,未免廉价了点吧?!”
汶君孝的眼神一下子犀利起来,不客气地回击道:“幸福不是物件,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在我这儿,感情与悲观历来不同路,请你不要用想像曲解我的作为。”
“我又没捅你心尖子,你恼什么恼?”华丝哥不紧不慢地说起来:“我不过是提醒你,你的行为不仅要对自己负责,也要对吴英舒负责。爱情可是朵娇贵的花,没有好的心态不会
培植出好的花朵,这一点,你该引起注意才是。”
“是得注意,我要再不注意,你该有可乘之机……”
“打住,再说下去伤感情。你放心,你就是跟吴英舒没戏,我也不会抢着着登台,我现在背得喝凉水都塞牙,再不想为感情的事做蜡,你就别往轿上抬我啦。”
“谁都有掉队的可能,想办法追上去就是了,你又不缺乏这方面的智慧,有什么可悲观失望的。”
“不是自己的事,说得唱得都轻巧,等哪天轮你做了我,我看你还能唱得出来不。”说着,华丝哥换副认真的表情:“不说了,说着烦。说件事你听听,今天下午我送一个受伤的小孩去他家,小孩的奶奶正在犯病,拎着个拐棍逮谁打谁,疯的不认人,小孩吓得直哭,可劲地叫奶奶,他奶奶听见之后,一下子停那儿不动了,拐棍一扔,舞着两手叫孩子过去,跟个没事人似的,我当时就想,陆翌鑫他妈妈看到她的亲孙子,会不会也一下子恢复正常呢,这招要是能行,不妨可以一试,你认为呢?”
汶君孝立刻否定道:“不行,太冒险,万一弄巧成拙,搭进去的可是方佳菌的前程。”
“你顾虑的没错,但问题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任何事情都是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就算咱们可以装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可‘人肉标杆’那儿呢,他会叫事情消失吗?不可能,那货历来杆细没腰,不折出粪来,不叫‘人肉标杆’,乐园里发生的好多事都是他在暗下里使绊害我背锅的,我早就知道,就是懒得跟他明挑,打狗有棍就成,打狼没枪不行,他就是一头狼,你以后要小心防着他,他绝对不是废材。”
“你把他看得太偏,到不了那一步,他再差劲,也会看在陆翌鑫的面子上保持沉默的,这一点,我还是相信他的。”
“对小人而言,秘密不过是偷来的‘八哥’,随时都有张嘴学舌的可能,不防不行。”
“那也不能为了应对‘人肉标杆’就把小孩公开化,这不是解决问题的方式方法,别的不说,小孩的吃饭问题就没办法解决,陆翌鑫的几个光头兄弟连饭都不会做,他爸做饭也是瞎对付,咱们这时候把小孩弄回来,不是给小孩找罪受嘛。”
“你这人怎么一根筋呢,就不能绕个弯地想办法把小孩放到陆翌鑫的亲戚家里去,人心都是肉长的,只要把事情讲清楚,亲戚还能不帮忙的啊。”
“想帮忙也得帮得上,他家的亲戚只有小叔一个在这儿,才把自己小孩从农村接回来,咱们再叫他再帮这个忙,这不是为难他嘛。”
“小叔家的小孩什么时候回农村的,不是一直在这儿上学的吗?”
“不是大的是小的,因为超生怕罚就把孩子寄放在农村老家,现在孩子要上托儿所还要上学,不接回来不行,钟铮就帮着把户口给上上啦,今天喝酒就是为这个,钟铮和施铎两人都说那个小孩长得有点象陆翌鑫小时候,高兴得说啊唱得以为回到学生时代,一喝就喝多了,说起话来没个完了。”
华丝哥听着听着地皱起眉头,打心里面翻了几个跟斗也没把疑惑翻散架,一直等到吴英舒来到近前,他才开口冒出来:“这事没那么简单,说不定是方佳菌走出二的步,豁出去啦。”
汶君孝立刻否定道:“不可能,方佳菌再犯二,也不会拿自己的人生开玩笑,这是最起码的人生常识,她不会这么干的。”
吴英舒瞅向两人,问:“方佳菌做了什么,能说给我听听吗?”
汶君孝答:“没做什么,他就是在捕风捉影。”
“这不是捕风捉影,是正确判断,陆翌鑫的小叔不是他亲叔,是他爸的表弟,我受伤住院的时候,他小叔去找过我,说陆翌鑫是他表侄,当时我答应他不追究,没想到被冬施抢了先,为这事我总想躲着他,他的长相也就一直在我的脑海驻留,就算是他亲口告诉我,他的孩子长得跟陆翌鑫相像,我也不会认可,没有相同点不可能有相同的交集,”说着,华丝哥朝着东边晃下头,“我敢打赌,这事一定跟方佳菌有关,绝对有关。”
不待两人应对,华丝哥说话的表情逆转,声音也跟着起了变化:“不能再说了,‘热粘皮’来啦,你俩快闪吧,‘人肉标杆’还在院里憋着坏,再叫她染上身,好事坏事全来可就没意思啦,你俩快走吧。”
汶君孝蹙起眉峰,迈腿跨上自行车。吴英舒坐到后车座,扭头朝着马路东边望了望,瞅见米娅娥和汶君孝的妹妹一人一车,急匆匆地顺着唯一一条通向这边的大路过来啦。
“别看了,走吧。”
华丝哥催着,拍下自行车把,看着自行车驶进家属院,转身走到路边,堵截住骑车而来的两人,瞅着米娅娥冷冷地问:“嗅味来啦?”
“嗅啥嗅,狗才嗅呢,君孝人呢,藏那儿去啦?”
“会问人话不,不会问,回家洗煤去,见天追着汶君孝跑,有意思吗?”
“不跟你说,一说你就这态度,”米娅娥甩下刘海,转向汶君孝妹妹说:“你刚才也看见你哥在这儿了吧?他躲起来了,我就猜到他会这样,你就不该把车祸的事说出来,你一说,你看你哥急得好象天塌下来似的骑车就往这儿来找她,也不怕被车撞着,他要被车撞了该怎么办呐?我早就告诉过你,吴英舒不是什么好东西,一天到晚的事多得要命,在乐园事多,回来事更多,一会儿回去,你叫你妈挡住你哥,别跟她来往,她烦死人啦。”
汶君孝妹妹“嗯嗯”应着,将自行车往边上移移,为华丝哥让路。
“你别走,我还没说话呢。”米娅娥说着,支住自行车,猛跑几步,伸胳膊挡住华丝哥,“我跟你要说事呢。”
“免啦,我可不想重温旧情。”
“想得美,你现在要啥没啥,还是个县民,连冬施都不跟你,我还能跟你啊,门都没有。”
“没门还来干啥?走人。”
“不走,我问你,”米娅娥一气儿地说下去:“那个给冬施她爸开车的司机说他调回来了,你把他的名字告诉我,还有他们单位的电话号码,我有用。”
华丝哥打嘴角流露出一丝鄙视的笑,反问道:“怎么,不拄‘人肉标杆’改抓方向盘啦?”
“不是我抓,是她抓,”米娅娥手指汶君孝妹妹,说:“她想要跟他联系。”
华丝哥向着汶君孝妹妹瞅了眼,见这个高个子的姑娘生了副很平常的相貌,与其哥哥没有一点的相似之处,不由地多看了两眼。
汶君孝妹妹见状,红起脸膛,背转过身去。
米娅娥缓和下语调,柔声道:“我知道你跟他关系好,你快告诉我,我就让你走。”
华丝哥伸手拔拉开她说她:“不知道自尊是为女人备得粉吗?回家抹去,别到处追着男人跑,掉价不掉价。”
“不掉价,你才掉价呢,这么高的人还被冬施甩大耳光子,哼,我不说你,你还说我干啥啊。”
“行,你我半斤八两,那就各走各的路吧。”
“你说啥啊你,你怎么还这么烦人呢。”
“烦人的不在这儿,在院子里呢,要不要我喊‘人肉标杆’出来,他可是一直在等着奇袭他的心上人呢。”
“骗谁呢,他出差没回来……”
汶君孝妹妹碰碰米娅娥,小声提醒说:“回来啦,我看见他跟在咱们后面,一直跟着呢。”
米娅娥扭身走到自行车前,拍打下车座,气恼地说道:“烦死了,他今天别叫我看见,看见了没他好受的。走,不问了,回去,烦死人啦……”
华丝哥目送负气而去的米娅娥消失在视线之外,开始后悔自己的言行,不就是回个话嘛,为什么就不能好话好说?过去曾经有过的温存不也施于此人之身,缘何现下要冷酷无情呢?但这般的悔意很快地烟消云散,连丝丝飘过的痕迹都不曾留下,他已经过了冲动的年龄时段,现下需要的是冷静,尤其是在婚姻大事之上,宁缺勿烂。他不能组建一个剥夺自己主权地位的家庭,更不能组建一个脂粉味冲淡菜饭香的居所,他要组建就组建一个平等的、和谐的、那怕是吃糠咽菜也能笑脸相对的爱巢。为这个,他必须等,也只能等,耐心狩猎爱情,才能抓到捕获心仪之兔。此时,过后,或在今后的一段时间里,他的生活将与爱情隔离,那怕是越穿越时髦的米娅娥带着山花烂漫的笑一步三摇地扑过来,那怕是板着脸的冬施为他打开官场的大门,他也不为之所动。蜗居难生伟岸,角落不诞嵬峨,生活的现实就是这么现实,不比纸上谈兵,画出个千军万马就可以领军打仗过把瘾,现实就是现实,你不加以改变,被改变的就是你。
华丝哥收回视线,开始走自己的路,边走边琢磨着吃完饭去趟陆翌鑫家证实下自己的判断,希望自己能胜汶君孝一筹,以博心里之安慰,这是他在角博命运前所需要的能量,唯有获取方能提升斗志。说白了,还是那颗不服输的心在做祟,这边说服自己放弃对吴英舒的感情,并盼着汶君孝和吴英舒能缔结良缘,那边却在害怕这两人的独处,好似被红牌罚下场的球员在恐惧对方的胜利。
骑车追上来的佟蒙欣拦住他,把针和线一递,说:“这东西用不成,越缝越难看,差点没把我的裤子缝废喽,还给你,拿去吧。”
“扔了吧,去还不够寒碜的。”
“这你说的?不是我不还,是你不要的。”佟蒙欣说着,把线放进灰色夹克口袋,顺手用针别住。
华丝哥瞅眼“人肉标杆”的喇叭裤,其两条裤腿卷到膝盖上端收拢之后被用线捆扎牢牢实实,想要往下掉没一点可能,乍一看,好似套在红毛裤外的一条短裤一般。他在心下里扔出个嘲笑,强绷着脸绕开自行车。
“喂喂,告诉你,汶君孝带着吴英舒逛去了,两人咧嘴笑得跟结婚的新人似的,我看着都泛酸,不知道你见着会是啥感觉。”
“你需要啥感觉,我就是啥感觉。”
“是嘛,这话可是你说的,告诉你啊,我的感觉就是这条裤子的感觉,脱……脱不下来,免……免不上去,只好挤一堆扎起来算啦,哈哈哈……”
“笑得不错,就是干了点。你打算就这么笑下去,不担心你的花被别人的盆给栽喽?”
佟蒙欣一下子收起笑脸,问:“你想说啥?”
“花都随风东去,你这个破盆还在这儿等着挨摔啊?”
“小娥来过啦?”
“不然呢,你的裤腿不白扎起来了嘛。”
“呸,放屁,小娥要能看上你,我把头摘下来给你,你给我等着,我一定叫你喝上我和小娥的喜酒。”
“行,等着你出血,只要你不疼得肝裂,喝酒不成问题。再别费话了,追你的娥去吧,红毛裤!”
“你给我等着。”
华丝哥往路边让让,盯着“人肉标杆”远去,忽地想起,今年是佟蒙欣也是自己的本命年,母亲在年三十就把红布缝制的腰带给了自己,说是镇灾避邪保平安的,自己却是接过来放进书包里,只当是听了个迷信的笑话。触不知,这笑话不是迷信的笑谈而是预言的警示,致忽视这一点的自己成为一个真实的笑话,不仅诸事不利,连最起码的人格尊严都被绘制成靶牌,时不时地中上一镖,疼上一疼。此时顿悟,不免细想生恐,天命难违真不是虚言,该遵守的习俗还是必须要遵守的。心再狂野,冲不出肉体的束缚,人再强势,也砸不碎世俗的樊笼,这就是定数,不遵从不行。
他转身回家,找出红腰带系上,使手拍拍,心气顿时提升许多,再下楼望向那些看热闹的人时,他的眼神不再漂移而是目光如炬,仅用一分钟的时间就驱散了烦扰,之后,他便旁若无人般地走起来,姿态高傲的宛若森林之王,差只差一声震天的咆哮。
“心中有虎,才能虎啸群妖。”他边走边为自己打气说:“本命年不是人生枯萎的开始,也不是人生拐点的结束,只要生命不熄,坎坷依旧循环不止。虎步前进吧,华丝哥,踏平变态思维者打造的是非森林,还自己一个奋斗空间。”
走到拐角处,他扭头望望家的窗口,暗自叹了口气,母亲的暴政威力大不如从前,妹妹的反抗却是日渐强劲,只是袖手旁观的父亲除了摇头就是叹气,拿不出一点家长作风进行摆平,导致战火一燃再燃,引众人观火。这样的情形若再这么持续下去,他真的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将回家的欲望熄灭。他不是不想家,可已经变成这样的家着实叫他不敢留恋,在他的心底里,确切地说,在他的梦想中,一个温暖、安静、祥和的家才是他真正的追求,他需要在这个家里安坐窗前眺望天空,全身心地放飞梦想。可时至今日,好象还没有谁能够给他这个家,这其中也包括吴英舒在内,因由在乎一为名花有主,二为未来缺乏信心,他听父亲说过,结婚前的母亲和结婚后的母亲不是一个人,前者温柔贤淑,后者蛮横霸道,一句话不到位,冰锅冷灶侍候不说,还要吵得你耳鸣,这表现,华丝哥是从小看到大,体味的刻骨铭心,因此,一直不敢把爱情往婚姻上定位,唯恐步父亲后辙。
“就这样吧,梦中的爱情再长寿,遇见现实也活不过百天,没必要花时间为爱情修墓,有缘就聚,无缘就分。百年人生,百样打算,走一步看一步,只要顺心就成。”
他这么对自己说着,大步地走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