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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饭菜快要上桌的时候，白拜在院外喊起路恩的外号。

路恩答应一声，看看卿婧。

卿婧笑道：“叫他进来一块吃吧，做了他的饭啦。”

“又多一个人，行吗？”

段雨涛说：“这有什么不行的，到都到家门口了，快叫进来一块吃吧。”

路恩往出走出几步，停下来，挠挠头，说道：“其实，这是我俩商量好了的，他就跟在我后面，等我进了院子，他再叫我……，我们也是不好意思才这么做的，两个大男人张嘴要饭掉价的很，分开要不是还有点面子那个啥的……”

“你不说，我和英舒也猜到了，所以才多擀了点面条，就等他来呢。”卿婧说着，一指桌上摆着几碗面条，“你看，是不是？”

吴英舒催他道：“你俩人一直都是行影不离的，吃饭还能少了他，快叫进来吧。”

不一会儿，路恩带着白拜进来啦。

白拜见着桌上的面条咽下口水，嘿嘿笑着说：“其实我不饿，就是叫他出去说个话……”

路恩推他坐下，说：“别装了，跟你说露馅啦，你还装，快吃吧，吃完走人。”

白拜不再假意客气，端起碗埋头就吃，呼噜呼噜地吃了两碗，又喝了碗面汤，放下碗，笑咪起眼睛看着段雨涛说：“你家的臊子面真是好吃，陆翌鑫跟我们说你家的面有多好吃多好吃，我还都不信，这回可是真的，这是我这辈子吃得最好吃的饭,你是咋做的？告诉我，我回家以后学着做去。”

“你问他还不如问我呢，”卿婧笑着接话说：“等闲下来我写到纸上，你照着做，好做着呢。”

路恩道：“别费那功夫，他这是饿了吃啥都香，等吃饱了就啥也不啥，指望他做饭，太阳从西边出来打个转身也得麻利回去。”

“我这回说的是真的。”白拜一推路恩，表情认真地说：“饿了这么多天，刚才我才灵醒过来，以后亏啥也不能亏自己的肠胃，吃好才是头等大事，其他的后面排着去。”

“我才不呢，吃啥不是吃，我又吃不多，我现在啥也不想就想返城回去有个工作，再这么混下去我非废了不可。”

“别打岔，你要不废自己，没人能废了你。我还不知道你啊，哪次见着好吃的不是双倍进肚？你等着，等着以后我逮着机会，一定开他个大饭馆，让你吃得走不出门去。”

路恩嘎嘎笑着，转向卿婧说：“你的面汤比酒还厉害，一碗就把他灌得吹起来啦，要不再给他一碗，让他飘着回去。”

白拜急扯白脸地辩道：“我说的绝对是真的，返城以后，我要不把做饭学会学好，我就不是人。”

“别逗他啦，快把碗里这点吃喽，我再给你盛一碗去。”卿婧对路恩说。

路恩三下两大下扒拉掉碗中的面条，将碗递给卿婧，段雨涛接过来往出走，路恩冲他嘱咐道：“半碗就够啦。”

白拜说：“一碗，吃圆了他，我回去当球踢。”

路恩绷住脸做吓唬状，白拜伸双手假意抵挡，路恩一呲，白拜一笑，两人嘻哈地抓挠起来。

吃过饭，吴英舒随着路恩和白拜回到乐园，把包谷糁给了路恩之后，一个人来到供销社，掏出衣袋里的钱数了数，留下一块钱，其他的买了两斤饼干，请售货员包装成礼品状，准备明天送给爱爱娘，她不能把空着篮子送还爱爱家，收人一份礼，定还双倍情，这是她为自己定下的原则，没理由，只是问心无愧便好。之前，因为去爱爱吃过几顿饭，她织出一条黑色长围巾想送给爱爱娘做为报答，不曾想，爱爱一死，爱爱娘竟视她如陌路，这条织好的围巾自此成了她的一个疼，若不是爱爱娘今天上门，她本打算着在返城离开前，托五队长将围巾转交给爱爱娘的，现下好了，可以亲手交付出去，也算是了却了一件心事，虽说她从未对爱爱的恋情做过指导，也从来怂恿过什么，但误会有时就是令人无可奈何，瓜田提鞋似窃，李子树下摘帽象贼，你身长百口也架不住他人疑心生暗鬼，谁叫你不走寻常路的。

站在供销社门口嗑瓜子的米娅娥等她一出来，便笑咪咪地说道：“晚上你一个人睡吧，我不跟你挤啦，巴琳让我在她那儿睡。”

“她让你跟她挤啊？”

“不用挤，她跟那几个分配的老插去县上闹事，晚上不回来。她们说，她们的工作不叫工作，她们也要返城回家。这次不争个名堂出来就在县上住下去。今天晚上，我可以好好地睡一觉啦，咱们赶紧回去，我把被子抱过来，先补一觉再说。”

回到“别墅”，米娅娥伸手抓起缸子在桶里舀了半缸子水，边喝边使用搜寻的目光在屋内扫视，一瞅见放在箱子下的篮子，过去掀开盖布，抓起大枣就往嘴里塞。

吴英舒提醒道：“没洗呢，等洗干净再吃。”

“不脏，我用手擦过啦，干净着呢。刚才吃的羊肉泡嘴干得难受，吃点枣刚好。”

“你不是说不吃羊肉的吗？”

“巴琳非要请我吃，我不吃不好。她还钱给我，我不要，她就非要请我吃饭，我一尝，还可以，羊肉不膻，就是打哽的时候有点腊嗓子。你要没吃饭就去吃一下吧。”

“我已经吃过饭啦。”

“吃过了？又是包谷糁？！吃那个还不如吃枣呢。我看见爱爱娘拎着篮子来，就猜到里面装的是这个，在五队的时候，我跟佟蒙欣去过她家，她家的枣又脆又甜，其他几家的跟她家没法比，木不讥讥的一点不甜。”

米娅娥随说随撑开大衣口袋，往里面装进篮中三分之一的大枣，拍拍口袋，瞅住吴英舒正欲挂到墙上去的书包，问：“里面的饼干是给爱爱家买的吧？”

“对，礼尚往来嘛。”

“看你让人往面上封红纸，我就猜到你要干啥。你傻不傻啊，她家的枣是树上长的，一棵树的枣也不值一斤饼干，你还送她两斤，我刚才看你买就想说你傻，不就是一蓝子枣嘛，又不是你想吃要的，是她送来的，她要送就送呗，你还她什么礼啊，咱们马上就返城走人啦，这辈子都不会回到这儿跟她照面，你还在乎她个人情干啥么。”

“这不是人情，是人心，人情可以欠，人心不能欠。”

“你就是一傻子，自己吃包谷糁，把饼干给别人，给去吧，不管啦，你帮我抱褥子，我抱被子过去睡觉，我妈说，睡觉睡不好，皮肤会变粗的。”米娅娥转身抱起放在冬施箱子上的被子，顺势踢了箱子一脚，说：“她的破烂还不扔出去留着干啥？看着都来气。”

“来气就别看了，赶紧回去睡觉吧。”

安顿好米娅娥，吴英舒弯捡起掉落在地大枣放进篮中，将桶里剩下水倒进盆里，端到门外，湿下从桌面衣服上扯下的布块探试起门窗。

晶晶走过来，看了看，问：“都该走了，还擦这个干什么呀？”

“干干净净的进来，干干净净的离开，心里不留遗憾。”

“有什么遗憾的，咱们一走，这地方还不知道做什么用呢。脏就脏去呗。”

吴英舒停住手，看看晶晶，晶晶随手一指，说：“刚才我们几个商量了一下，明天去给陆翌鑫扫扫墓。你去不？”

“去，什么时间啊？”

“中午吧。早晨没什么事，起来还得操心吃饭啥的，还不如躺到中午起来，办完事再干点别的什么的，一天时间也就过去啦。”

“说的也是。嗳，你进屋里拿点红枣吃吧，我手脏得很，没法给你拿。”

“谢谢你，不要，我这两天拉肚子，啥也不敢吃。”晶晶朝着四下望望，变换口气小声说道：“我过来是想跟你说声对不起的，我以前相信沙鹤珞造谣，躲在一边白眼看你，对不起啊，我也不是成心那样，就是大家都那样了，我不那样不好，其实我早就看出沙鹤珞的为人，就是惹不起她。她是狼，她哥是虎，惹着了没个好。那天你帮她提东西，大家都说你傻，说你为不值得帮助的人提供帮助是在浪费感情。我也是这么想的，你以后不能再那么好心了，有的人明明可以做的事情故意不做，就等着别人伸手帮他，没毛没病的装乞丐，看着都恶心，不答理这种人才是帮他，他站不起来就让他坐着去，坐够了，他不起来也得起来，浪费的还是他自己的时间，活该。你说是不是？”

吴英舒听着晶晶说话的语气越来越重，似有所指一般，她巡着晶晶的眼神所指，瞅见蹲在不远处的胡长寿正在可怜巴巴地望向这边，再看面前的晶晶一脸鄙视，没有丝毫回旋余地。她一时不知该如何儿做答。

站在西边道口的青青冲着这边喊了声：“还去不去啦？”

“去。”晶晶答应着，对吴英舒解释说：“我们去队上买鸡和鸡蛋，你去不？”

“不去啦，卿婧在帮我买呢。你们快去吧，早点回来，别太晚啦。”

“嗯，再见。”

“再见。”

晶晶跟着青青前脚离开，蹲着的胡长寿就站起身，叫出施治伟，叽咕两句后，两人一前一后地追出去，没过转眼功夫，施治伟在前，胡长寿在后地返了回来。

施治伟先是大声地讲话道：“你吃苜蓿吃成马啦，见她就抬蹄子，你要追你追去，别拉我跟着犯贱。”

胡长寿争辩说：“我没犯贱，我问你去不去，你说去，去就去呗，你跑回来干啥？那么宽的路，兴她们走，不兴咱们走啊。”

“要走你走去，我不去。显得我巴结她似的，没门。”

“谁让你巴结她去了，我叫你去是看热闹的，你没看她俩一手一个篮子拿着，扎那势子就是买鸡买鸡蛋去的。那重量够她俩受的，咱们就跟在她们后面瞧热闹，她们开口求咱都没

用，让她俩知道离开咱们，她们的地球是扁的。”

“她爱是啥是啥，不染。等返城回去，白送我,我也不要。”

“我也不要，我就是想气气她。”

坐在灶台前烧火的路恩看着施治伟说：“掂掂你的条件再咧嘴吧，留城那帮人早把好的挑完啦，你回去拾漏能拾漏个啥？你连青青都高攀不起，你还攀个茄子辣子啊？”

施治伟拽着大衣前襟一抖，说：“谁高攀不起？是老子不尔视她，她有啥了不起的，不就是当兵嘛，当啊，怕死不是人养的，叫她等着，等哪天战争暴发，老子第一个冲上前线，战死给她看，让她后悔去。”

“这辈子要是遇不上战争，后悔的该是你啦。快去追吧，再不追，真吹啦。”

胡长寿拦阻道：“吹就吹，有什么了不起的，返城回去分不到一个单位，迟早都是吹。”

路恩怼说起胡长寿：“没你说话的份，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青青就是他的红烧肉，分不到一个单位也是他的菜。你瞎参和啥？”

“谁瞎掺和啦？”

“你掺和啦，晶晶蹬了你，你还想让他俩蹬啊？”

“我没有……”

这俩人红头狗脸地吵做一团。施治伟将这俩人看了个遍，一扭身，追青青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