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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梦》第一百四十一章

(2023-09-23 19:30:47)

                                                                  141

一场聚集着的暴雨,夹着一条惊人的噩耗在乐园的上空落下,砸到每个知青的耳边,震得人心颤不已,一时间。每个活动着的人都停下了手中的事儿,投入到探询的工作中去。

宽嫫死啦。

“是摔死的。”第一个听到消息的巴琳,四处游说着:“就摔死在她家楼下的水泥地上,把脑袋都摔进腔子里去了。她家人连尸体都不去收拾,还是旁人帮忙弄到火葬场去的。可怜死了。这都怪她自己,偏把事住绝里做。她这次回家不走,非逼着她妈退休,让她顶班。谁知道,她怎么会想出这招的。她妈不答应,她就在给她妈送的饭里放上水银,想毒她妈妈,没想到,让她妈给发现,把她打了一顿,她觉得没脸见人,就跳楼自杀了。没见过她这么傻的,水银那东西在稀饭里放着,要多显眼有多显眼呐……”

于是“宽嫫弑母未遂,畏罪自尽”的事儿一下子就传遍全张村,等到上工的知青们回到乐园,第N批的女社员已经在“别墅”和灶房之间踏出了N条路来啦。

因为宽嫫请假回家而临时替代灶长的晶晶没等听完那可怕的描述就尖叫着扔掉锅铲,逃奔出灶房,将一锅没油的茄子变成一团焦炭。

这天晚饭,只有几块没有热气的包谷珍发糕。对此,竟然没有一声怨言冒出来。整个乐园里静悄悄的,令人怀疑起语言的存在是不是久远的事儿。

夜入三更时,乐园里响起第一声能使每个住户听到的说话:“其实,宽嫫留在张村要比回城好。”

第二个答腔的是晶晶,她低声地补充到巴琳的声音后边:“说句实在话,灶房里的那些活,离开她,还真不好干。”

“我刚才听见灶房里面的盆在响哩。会不会是宽嫫回来了?她还不放心咱们吗?真是难为她啦。有她在,咱们什么时候吃过凉发糕啊。”

另外几个人说起话来:“是啊,河滩上的柴都让她拣光了……”

“天冷的时候,她洗菜洗的手都冻裂了。”

“是啊,我也注意到了……”

“咱们对她有些过份。”

“我现在才知道,没有她,咱们……”

又有几个人跟着说了一些表示怀念宽嫫的感叹词,把那些曾经暗下骂过不止一次的话儿倒过来,将宽嫫实实在在地、不夹一点儿生字地夸了又夸。每个人的语言中既含虚伪又露恐惧,明显地表现出一种讨好死人的心思儿。

夜晚,就是这样在各种念想和言语的混合搅拌下渡过了。

次日,天过晌午,巴琳对着“别墅”出了口气,吐了口吐沫,对走在旁边的卿婧说:“你晚上害怕不害怕?”

“怕什么?”

“宽嫫啊。你不怕她的鬼魂进屋啊?”

“没鬼魂的。”从后面赶上来的青青小声说道:“宽嫫跟咱们没仇,不会寻来的。”

“倒也是,她这样死法,比摔成残废要好的多,直接死亡也是一种解脱。”

青青小声说:“解脱不解脱的,人已经死啦。咱们又体会不到宽嫫的心理活动。唉,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么,她完全可以劝她妈妈退休的啊。就是没有退休的事,她也可以在这儿等下去嘛。我们大家都可以等的,她为什么不能等呢?等待总会有结果的啊,”

“这话,你还是留到后半夜再说吧。现在是大青白日,鬼魂是听不到你的感叹词的。”巴琳揶喻地白了青青一眼,说道:“你看事儿怎么看皮不看里呢?全张村的人都知道宽嫫的死是叫张银科害的。你还装什么啊?没被人爱过,也该知道爱的份量吧?!”

“你说的是什么嘛?”青青低下头,红起脖颈,停下脚步,等吴英舒走近些,过去挽住吴英舒的胳膊,把眼睛投向走到前边去的路恩等人身上,他们正在推揉着走着,偶尔干巴巴地笑上两声,在他们的身后留下了一道道锄头拖出的印印来——今晌的活路,是开垦河滩地上留下的那块荒地儿。

吴英舒没有说话,心却哭了一下。

巴琳还在说着话:“我要自杀才不会在城里自杀呢,在这儿可供自杀的东西多着呐。跳崖?!不行,把人摔的烂稀稀的,连鬼门关都进不去。跳泉眼,也不行,水太浅,呛不死还让人笑话。还是喝药吧,喝那个3911还是5911的,更不行,那味太难闻,到不了嘴边去。对了,让蛇咬一口,准死没错。有一次,沙鹤珞说,她见过被蛇咬过的人,连地方都没挪,就没气啦。”

“瞎说哩,鹤珞在哪儿见过蛇?!”

“真的,不信,你去问问她。”

“到哪儿问呐?!”

“等她回来,不就得啦。”

过了几天,“乐园”里的气氛多少有了一些回转,那种环绕人心的恐惧感觉渐渐地离群远去了。宽嫫的两个弟弟来到“别墅”,将宽嫫的遗物收拾整理整理,准备拿到灶房后面的麦场上烧掉。吴英舒和卿婧边帮着拾掇,边听着俩弟弟的陈述,心下掀起阵阵的波澜,半晌未能出声儿。

有人在敲门。

吴英舒过去拉开门。

汶君孝陪着一个蓬头垢面的人站在门外。吴英舒隔着泪眼,没有看清那人的面目,等她抹去泪水,再看时,泪水立刻象开了闸似地流了下来。

是张银科。他没有象人们传言的那样,轻易地死去。他在掉下山崖后,挂到一棵树干上,保住了一条命。好在他经常进山上香,对路径尽熟,费了一番周折之后,才返回张村。在村口,他碰到了从县上办手续回来的汶君孝和钟铮,从钟铮嘴里,他知道了宽嫫的悲惨。

于是,他跟着汶君孝走进了“别墅”。

吴英舒和卿婧含着泪水,请张银科坐了下来。闻讯而来的巴琳等人没等邀请,便争相地开了口,相互补充着,将那些零乱的、不成文的说法,归拢到了一堆儿。

宽嫫自从听到张银科死亡的凶讯之后,整个人换了样。每天做的饭不是生就是糊,偶尔做的一顿米饭,也让人吃着象嚼沙子似的。面条做的更是一塌糊涂,菜叶中藏着的老鼠屎、小菜虫总不离锅,总有倒霉者叫骂不休。宽嫫的名字逐渐地被“饲养员”所替代。路恩他们怒起时,信口开河地叫宽嫫为“丑八怪”、“醉八仙”、“单眼狗”、“斜眼兔”等等,但凡他们让他们随眼而过的东西,都会成为宽嫫的外号。他们对宽嫫的那般痴情大加讽刺,笑她是“痴人打水一场空”,笑她自不量力做秋梦,笑她的言行、笑她的举止。他们笑她的时候,每次都带出一种挑战的神情,似乎是在激起宽嫫的反驳,好借机发动一场舌战,逼宽嫫放弃灶长权利,另请高人就位。

宽嫫对所有的辱骂,对所有的攻击都不做反抗,眼皮总是那么样搭拉着,白天混时光,晚上睡时辰,偶尔见到一个小男孩,眼泪就往下落,喃喃地说上一番儿,引得知青们的心里涌出许多的鄙视念头,自发地将那些上学的孩子拦在“乐园”外,免得让宽嫫再扮“祥林嫂”。

吴英舒和卿婧对宽嫫的这种变化,想尽一切办法,希望能够把那个圈住宽嫫的牛角尖打碎,使丑姑娘从里面解脱出来,重新回到伙伴中间来。可是,宽嫫已经打消了接受任何帮助与解脱的念想,一个人缩在棘角里,避风似地抱着肩膀,在哀怨的港湾痛苦着。

如此,过了一个星期,放工回来的吴英舒意外地发现宽嫫穿着整齐地坐在床板上面,呆呆地望着墙壁发呆。

“饭做好了?”吴英舒边洗手,边问。

宽嫫没有听到似的自语起来:“回家?!到城里去。我要离开这儿,永远地离开。”

“你在说什么?”吴英舒为转移宽嫫的思想,有意这么问道。

“我要回家。”宽嫫打开箱子,边翻腾边说:“让我妈退休。我要顶班, 在这儿我一天也呆不下去啦。”

言罢,宽嫫锁上箱子,把事先准备好的一个挎包提到手里,匆匆地走了出去。

吴英舒跟在她的后面,目送着她消逝在村口那片被汽车掀起的尘土中,心里涌出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这种预感被证实了。”吴英舒难过的对张银科说:“当我听到噩耗时,心里的第一个感受就是自责。如果我在当时能够阻止她的话,事情也许就不会发生啦。”

话虽如此,吴英舒心下还是知道:一个走进死胡同并钻进牛角尖的人,是不可能听进任何谏言的。

再说,回到家的宽嫫用尽了一切办法:吵闹、绝食、出走等等,意欲逼迫母亲就范。面对女儿的行径,她母亲的唯一能做的事就是沉默。做为养育着五个儿女的熟练工人,她不能因为大女儿的需要而置其余的几个儿女的前途于度外。而况,招工的事是迟早要发生的,等待只是暂时的。这种心思在当时的许多知青家长中都曾经停留过。宽嫫的父母也不例外。

可是,宽嫫完全失去了耐心,一种疯狂的、令人费解的思想在她的大脑中扎下了根,引诱着她去设想、去行动、去犯罪:她在给母亲送的稀饭中放上了水银。

一直注意着姐姐行动的小弟弟,跟踪着宽嫫,从母亲手中抢收下了稀饭。紧接着,一场带有敌对性质的对恃,由工厂移到了家中。母亲的泪和兄弟姊妹间的痛斥,吹跨了宽嫫的意志,使她惊悟出自己的恶行,登时,灵魂飞出了体魄,只在家人惊鄂的一刹那,她越窗跳了楼。

话说到这里的时候,吴英舒哭了出来。她已经不能忍受张银科眼中涌出的泪水和乐园时传出的抽泣声响,最让她不能忍受的是宽嫫临死前说出的那句话:“我选择不了未来,但我能选择死。”

张银科靠着汶君孝的帮助站起来,对着宽嫫的床铺鞠了一躬,痛哭道:“都说好人有好报,你却这么着走了。这世上是怎么啦?为什么容不下你呢?难道真的是因为我前世做下了什么孽,害得那么多的好人遭殃吗?……”

宽嫫的两个弟弟一脸疑惑地看着张银科,不知该不该劝说一番。好事的巴琳把嘴巴张了好几回,都让颛孙仁给瞪了回去。汶君孝和陆翌鑫分头将张银科和宽嫫的两个弟弟领出了“别墅”。

重新响起的唏须声象阴天里的雾那样飘浮着宽嫫的名字,渐渐地、渐渐地向着远方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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