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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梦》第一百一十二章

(2023-09-17 18:45:07)

112

五一前夕,经带队师傅和张玉海协商,给知青们放假三天。知青们在接到放假通知的当晚,纷纷地跑到社员家买鸡买鸡蛋,第二天一大早,边往县汽车站走,边沿途截车,截上车的坐车走,没截上车的继续往县上去。

吴英舒和汶君孝是最后离开乐园,她和他在灶房里帮助张银科整理面柜,把面口袋里的面倒进面柜中去,将油、盐、酱、醋等锁进一个破箱子里,另外,又做了些收尾的事儿。张银科因为切菜时不小心伤到手指,再加上经常性的洗洗涮涮,使伤口感染秽脓,手指肿得萝卜似的。宽嫫借张银科受伤的茬口,带上小眼黑回了山城。走时,也没和张银科打招呼,张银科一人担起灶房的事情,做起很有些吃力,吴英舒和汶君孝商量一下,两人放工回来,就去灶房帮灶,多少地能够减轻些张银科的负担。

两人赶到县汽车站时,刚走一辆班车,下一趟车要过五十分钟才开,没有赶上车的陆翌鑫和方佳菌,还有施铎和钟铮,隔着进站栏杆向里面望一阵,骂一阵,然后,走到吴英舒和汶君孝的面前,说起话:

“晚了一步,”

“都怪你,磨磨蹭蹭,要是跟着路恩他们一块儿走,早坐上车走啦。”

“那帮小新插出村口就上班车走人,我不磨蹭也赶上趟啊。”

“头一回见车准时。”

“八成是司机要去山城相亲。”

“吴英舒,见沙鹤珞没?”施铎问。

吴英舒答:“没有哇,她不是和你们一块走的吗?”

“是一块走的,她说去上厕所,我俩没法跟,等半天不见回,我俩就过来啦。”

陆翌鑫说:“走散了?嗯哼,四只眼看不住两条腿,还好意思说哩。”

钟铮瞪瞪施铎,施铎翻眼看他。两人一个面朝东,一个面朝西,抬头看向四壁。

卿婧推开候车室的门,向里面看看,招手把提着东西的段雨涛叫过来。两人一先一后地走进来。

“还没卖票吗?”段雨涛问汶君孝。

“没有。”

“还得多长时间?”

“二十分钟以后。”

陆翌鑫歪着脖子把卿婧和段雨涛看了一遍,倒过来又看了一遍。看得两人脸皮发烧,低下头去。陆翌鑫哈哈大笑。候车室里的人们全都扭头望向他。

“傻笑啥呢?”方佳菌踢下陆翌鑫的脚,笑着问。

“又一对。”

“瞎胡说。”

“不象么。”

“看把你能的。”方佳菌拉着陆翌鑫转了个身,冲他挤下眼,那意思是说,卿婧怎么会找个农民呢?

卿婧看看段雨涛,说:“你快回去吧。”

“东西……还是我送你上车吧。”

“已经送到这了……”

汶君孝插言道:“雨涛,跟我们一块回去玩两天吧。”

“家里有事哩。不去啦。”段雨涛笑着回答,瞧瞧卿婧。

“我家有你住的地方。”

“以后再去吧。”

     吴英舒细看下卿婧,发觉卿婧的脸上有种寂寞的微笑,笑纹很浅,浅得几乎没了笑意。

卖票窗口那儿,渐渐地积成人堆,随着票窗挂起的响动,传出来售票员的刻薄骂声和农民的混浊乡音,人们开始往一起凑紧。有几个知青叨着烟卷,裹着短大衣斜起身子往人堆里撞,一边撞着,一边乱晃脑袋。

陆翌鑫和方佳菌站到长椅子上面,朝票窗那儿观瞧,他俩的脚边放着行李卷、背篓、筐子、网袋和装在化肥袋子里的小猪。

施铎和钟铮走到一边,蹲到角落里,看着拥挤的人们,给他们起绰号,用一种隐瞒的语言讲着

“那个骆驼骑手,牵了匹小红马。”

“看,东边的那个牛头马面,怪的历害。”

“公鹅的脖子太长了。”

“赶长颈鹿短点。”

“还有个虾米腰哩,哎,朝咱们看的那个,哟,还发恨哩。”

吴英舒盯着那几个在人堆中乱撞的知青,心里总觉得他们有什么恶意似的。汶君孝和段雨涛到人堆那儿站站,又走了回来。

“还没卖哩。”段雨涛告诉卿婧说。

汶君孝对吴英舒说道:“吵架吵昏头,连票也不卖啦。”

“等一会,再买吧。”

吵架的农民骂了一句很难听的话,围观的人们怪声地笑着活动下身子。那几个撞人的知青,带着神神秘秘地神情,相互挤眉弄眼地走出售票室。隔没一会儿,有个人翻动着衣袋叫起来。人们立刻紧张地检查起各自的钱包。一个人拍起大腿,一面哭着,一面高声咒骂。接着,又一个干嚎无泪的声音嚷叫着冲出候车室……售票室里一片混乱,有哭的,有劝的,有骂的,有笑的,还有说风凉话的。

陆翌鑫和方佳菌一边小声地说着什么,一边跳下椅子,走到这边来。

“我看见那个人掏那个人的钱包了。”方佳菌小声地说。

“你眼倒尖。我怎么没看见呢?”陆翌鑫道。

“他掏的可快啦,不注意根本看不见。还是个知青呢。就是穿兰衣服的那个小个子。”

“那帮货们咋干起这号缺德活来啦?!真丢份。”

上车的时候,一个农村妇女拉着两个小女孩堵住车门,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地向追过来的检票员诉说,她的票被人偷去了。检票员压根儿不信她的话,挥手叫过来两个小伙子,把妇女和那俩小女孩拉到售票室去了。

车快开的前一分钟,“鸭舌帽”背着两个绑在一起的旅行包,冲过检票口,大吼大叫地砸开车门,钻上来。司机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合上车门。售票员拨拉着“鸭舌帽”的旅行包,发了一通小脾气。这种小脾气,就好象是售票员的一种附加职业,她们那斜眉瞪眼的神气,表现出对这种“附加”嗜好。在她们的架势上,似乎只有治得乘客做哑巴,才能使她们舒筋活血。

“鸭舌帽”坐到座位上后,拍拍他前排的陆翌鑫说:“咱们还是有缘啊,又碰一块了。”

想没缘也不成,这地小得转个身能把对方脑袋个疙瘩。

“你小子嘴大的很呐。喂,咋不载车回家呢?”

 “过节了,不想带那帮新插截车,图个平安嘛。”

“截过车吗?”

“截过。”

卿婧扒着窗口,向检票口那边望去。和她坐在一起的吴英舒扭头看了看:段雨涛还在栏杆那儿站着,一只手冲着这边悄悄地摇动。

汽车驶出车站。司机加大油门开起来。坐在后面两排的人们,象坐在弹簧垫上似的,颠得身体起舞。吴英舒向卿婧瞄上一眼,瞧见那双魔体似的眼睛里,有水样的体在闪动。

“她在忍受离别的痛苦吗?”吴英舒想着。把视线移到卿婧的手里。卿婧攥着一块花手帕,攥得紧紧的,仿佛要把手帕攥进肉里去似的。

驶出十分钟的路程之后,汽车开始减速,速度慢的宛同老牛爬坡一般。

乘客中有人叫了声:“前边出事咧。”

“是吗?”

“哎呀,可不是吗,压死人啦。”

“那辆车咋么撞大树上去了?!”

“司机肯定完咧。”

“这地方出过好几次事呢。”

“这段路平的很么,咋会尽出事呢?”

“鬼捏人哩......”

大部分乘客站起来,一边想着法地往出事地点张望,一边嚼着话。司机停下车,把两手搭在方向盘上,面沉似水地盯着前面那辆车的后厢板。

车下,有四、五个警察站在一辆警车旁边讨论着什么事儿。有两个交通警察正在指挥几十辆被堵的汽车依次绕过石灰线。石灰线里面圈着一个躺着的人,那人被一块破席子蒙盖着。

汽车驶离出事地点之后,司机把车开的平稳多了。乘客们找着谈话的题目,围绕着车辆议论起来。

“鸭舌帽”用哗众取宠的声调,对汶君孝和陆翌鑫讲道:“伙计,掏大粪也别当司机。那活干不成,危险的要命,还当不上英雄,弄不好还得贴赔哩。俺厂有个司机,在这条路上压死过一个小孩。要说事情也不怨他,是那小孩猛地冲上马路撞到他的轮子下面的。当时,把他吓得哭都哭不出来。他刚结婚,三天蜜月刚过,送媳妇回娘家,路上遇这事。他想这下完了,等着进监狱吧。嗨,那家人,就是那小孩家的父母还挺通情达理的,没有去告他。人家不告他有人家的道理,那家人想的是,告有啥用么,娃已经没了,就是把这司机抓牢里放一年,也不能换个活娃出来呀。换个话说,这司机也是个爹妈膝下的儿啊。瞧这家人家多好啊。这让这个司机良心上过不去呀,人都要将心比心,八两兑半斤么。他逢年过节都要提上东西到那小孩家去,看看那家人,帮着干点活,出出力。每次出车到外地,也想着给那家人买些土特产送去。看到那家人生活有困难,他每个月还给寄去二十元钱,把他自己的日子过的紧紧巴巴的,一天三餐咸菜,还没混上条快巴裤子穿。伙计,你们说说看,这当司机有啥好来。看着怪神气的,其实,天祸就在车顶上躺着哩,稍微粗点心大点意,就得出嘛哒。还有一次车祸才斜虎哩。还是这个司机出的事。那天,他出车回来的路上,遇着他们单位的三个人刚好赶集回来,提着鸡、兔啊还有鸡蛋什么的一大堆。他看这几人怪辛苦的,就把他们拉上回呀。你们想,他开的那辆面包车本就屁股大点地,还装着出车拉回来的东西,坐上两人就不富余,再塞进那些乱扑腾的鸡,能不闹心吗?结果,车翻沟里去了,他的腹部被方向盘杵了一家伙,疼得他差点昏过去。他挣扎着爬出来,把手伸进车里摸那三个人。当时,天太黑,他也看不清人,摸着一只手,他就问:‘老张,活着么。’‘活着哩。’老张爬出来了。他又去摸那俩人的手,没摸着,摸着一堆肠子。有几只鸡、兔让车上装的东西给挤死了。这时,那俩人也爬出来。司机扔下肠子,爬过来摸摸这三人的肚子,问:‘老张,你的肠子呢?’,‘在啊。’‘老李,你的呢?’,‘嗯?也在呀。’‘老宋啊,你的怕是不在了吧?’,‘我的肚子鼓鼓的......’,‘哎呀,完了。’司机一下子瘫了,哭着说:‘那该是我的肠子没啦,......’”

“哈……”听得人全都笑起来。

陆翌鑫边笑边望着“鸭舌帽”说道:“你可真能扇呼啊。”

“嗨,不说不笑不热闹。你不能小看这说笑,它的作用大着哩。比方说,两个相对着跑步的人,一下子撞到一起。张三劲大,把李四撞倒了。‘哎呀,怪事出咧。’‘你说啥?’‘我的肚子瘪瘪的,那来的这么大力气把你掀倒了哩?这问题看样子得回家研究研究?’听这话,放李四也只有忍着疼,答茬道:‘这问题还研究个啥么?你回屋寻桶汲水,喝他个肚儿团,把爪爪往墙上一搭,那堵墙就成了你的炕啦。’”

大家又笑了。

“如果张三撞倒李四还这么说,那非打起来不可:‘眼瞎了?1’瞎,那李四不玩命才怪哩。我这人不赞成打架,你们别看我也是知青出身,那打架的活,我还没干过。有一次,我坐火车没买票。那时候,我还没招出来哩,别说没钱买票,就是有钱也舍不得买哇,咱们做知青的挣几个钱容易吗?那天还真倒霉,我刚上车,就让列车长也查住了。他让我站到车厢门边的椅子上面,背诵一段毛主席语录,我背了段‘下定决心......’他说太短了,要我背诵段长的,我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背那段合适。车厢里的那些人象看动物似的看着我,当时,我真想打翻列车长,从窗口跳出去。可我不会打架啊,就是打也打不过列车长啊,那人壮的跟锅炉似的。”

众人哄一笑。

“列车长见我背不出来,就叫我去打扫车厢卫生。我不干。他就叫我当着乘客做检查,我说,行么。我举起话筒,故意给他来个大声的:人民列车人民坐,人民没钱坐广播……”

笑声又起.

“鸭舌帽”的嘴巴始终在动着吴英舒向车上的人们环视一下,看见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到“鸭舌帽”那儿,连一脸凶相的售票员也露出和气的笑脸只有司机还在全神贯注地开着车,披在他肩上的大衣滑到椅背上,大衣领子仰翻着,亮着赫色的绒毛

在笑声高涨的时候,卿婧凑近吴英舒说:“雨涛骑自行车送我来的。”

“我在班车上看见你们了。”吴英舒低下头,答道。

卿婧抓过吴英舒的手,一边轻轻地按着吴英舒的五个手指,一边说道:“你帮我参谋参谋吧……我和段雨涛的事。”

“你清楚你的选择吗?会不会是心血来潮,一时冲动呢?”

“不是的,我在他家住了那么长时间,对他了解的不算少了。他人老实,忠厚,能干。他母亲也好。我是很慎重的考虑这件事的。”

吴英舒低声说:“我说不上来……对你是支持还是反对。你还是说说你的想法吧。”

卿婧看看前排的人,在暴起的哄笑中,答道:“报纸上,广播里天天在喊消灭三大差别,好象是把咱们这些人扔进广阔天地里,就能把差别消灭掉似的。其实怎么样呢?差别没消掉,咱们中间有许多人倒对农村产生了抵触情绪。我觉得,消灭三大差别的第一步骤,应该是消除城乡的服装差别。不是有这种说法嘛,三分长相,七分打扮。就得说人的外表是很重要的,再俊的人穿得破衣拉沓的也会被人当成丑小鸭的。农村人不讲究外表,只讲究实惠,以穿暖为原则。而城里人却在为一日不能三换服装式样而烦恼,至于口袋里有没钱,他们是不去想的。我不知道做市民的高贵性是不是突显在外表,但我知道有许多人带着一种市民的优越感在生活,他们宁肯榨干父母的血汗,也要为仪表粉饰涂金。他们瞧不起农民,瞧不起咱们这些和农民生活在一起的人,仅仅是因为他们的衣服上没有灰尘。可他们头脑中的尘灰却迷乱了他们的为人。农村人是很朴实的,待人待物是实心实意的。虽然有张玉海那样的人存在,那也是少数。农村也是吃饭养人之所。过去的皇帝里不也有农民出身的人吗?如果中国农民不种田的话,城里人光靠服装是活不下去的。”

“语虽如此说,但应用......”吴英舒有些不好开口似地停顿了一会儿,接着说:“你想过没有,一辈子生活在张玉海的巴掌下面,你会愉快吗?一个人被迫低头弯腰的走路,一天两天可以凑合,可十年、二十年的这么走下去,你受得了吗?就说你有决心在农村呆一辈子,可一旦有那么一天,我们全飞出乐园,各奔前程,你会不会后悔呢?”

卿婧把吴英舒的五指并拢,握紧了,回答:“我不会后悔的。我已经厌倦了城市生活。回去一次,这种厌倦感就变得重一分。为什么会这样,我也说不太清楚,反正我……离不开张村。感情是无法转移的。你现在不也有这种体会吗?”

“是不能转移的,不过,还是……”吴英舒为难地一笑,没有说完。

人们安静下来,闭息地听着“鸭舌帽”讲述着神明显灵的谣传,脸上都流露着信以为真的神气。每到精彩的地方,人们都要发出“噢”地一声长叹,小声地议论上一会儿。

吴英舒扭头看看身后坐着的汶君孝。他正在闭目想心事。仿佛被她的凌波儿了着似的,他睁开眼睛,望向她微笑啦。

“困了?”她的眼睛问他。

汶君孝眨下眼睛,动动嘴巴,象是回答道:“丢我一人静坐,没法不困。”

吴英舒笑着做出个磕睡脸相,一撩眼皮撇见“鸭舌帽”转向她,她赶紧扭回脑袋。

卿婧向“神明显灵”的人们瞅上一眼,小声地,坚定地说道:“有雨涛和我站在一起,我不会后悔的。”

“扎根?”

“是的。”

吴英舒从卿婧手中抽出五指,沉默着瞅向前排椅背。在那椅背上划着一个靶子,靶心扎着一枚图针,亮亮的没有丁点儿锈蚀。吴英舒盯着图钉,一直盯,没有把它取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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