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梦》第六十三章
(2023-09-15 19:12:44)
农场放假的头一天,吴英舒等人回了趟“娘家”,参加五队长主持的年终分红。社员们都坐在五队的戏台上面,围着两张办公桌,听五队长做年终总结。知青们插入到社员中去,还没站稳脚跟,社员们就已经起身,拉着知青们说起话来,亲热的好象看见久别的孩子、朋友一般。
“娃伙们,你们是怎么搞的,没事往脸上盖起青洼洼来啦?”五队长大声地说着,从桌子后面走出来,拍拍汶君孝的胳膊,问他:“你是喝不惯农场的水,还是吃不惯农场的饭,咋么把眼睛鼓成鱼泡泡了?还有这脑门上的疤疤是咋么来的?”
“摔的。”汶君孝搪塞道。
“哄人吧?你个男娃摔罢了,她几个女娃也一起跟着摔?你哄我弄啥哩?”
“打架弄的。集市......”汶君孝将集市遭遇讲了个大概。
五队长唉着声,摸摸汶君孝额头青斑,说:“你们这些娃啊这些娃,打架不长眼,咋么能寻上赵家庄去了呢?那是土匪窝,打架是出了名的。你们能这么回来算是万幸喽。前些时,他们人和你们知青打架,生把一个知青娃抓起来吊在房檐下面,冻了三天。公安局去人要,他们都不给,硬是想要那人的命。后来,听说有人在夜里偷走了那娃,那娃怕是才留下命来。”
“是啊,赵家庄的人性野的很。他庄老辈人尽是些匪性人。”
“还是咱队好。娃们住这半年多,没出个啥事体。怎么搬出去这几天,就弄成这样啦?”
“这要让爹娘看着该咋么过年啊。”
“娃们,受这苦,真不值。”
“英舒,你也着拳打了么?”
“那些人打架都是红了眼的,见是知青就伸手的。”
“娃们,以后不要去集市了,咱自家屋里有鸡有蛋地,想吃啥就来屋里拿。横竖地别让娃们出去受人欺压了。”
“对么,到咱屋里拿。”
“你个大块头,怕是挨的拳头最多吧?”改娃问陆翌鑫。
陆翌鑫出个怪样,答道:“长膘不就是让人练拳的么。”
“哈......”社员们笑起来。
大家又说笑了一会儿,坐下来,听五队长宣读分红方案,而后,开始了一年一次的年终分红。
社员们笑逐颜开地等着五队念出他们的名字,欢欢喜喜地走到桌子跟前,按上手印,双手接过分到的钱币,一边沾着吐沫点着大小票面,一边下到台下的麦场上去。麦场中央挂着十几扇猪肉,杨保管领着几个屠夫,按照名单上的顺序砍割肉块,交到社员手中。他们没有用称。社员们对屠夫一刀砍下来的斤两,不争不计较。既使有人拎肉回屋过称,多也多不过一肉,少也不少出一钱去。
一场皆大欢喜的分红。
社员们笑语连天地挤在麦场上面,相互开玩笑,说说俏皮话,讲些用钱的打算。没有见一个阴着面孔扯皮的人。五队长治队有方,是社员们交口赞誉的。常言说的好:“三勤夹一懒,想懒不得懒。”五队长就是本着这句话,不惜汗水地培养出团队的奋斗精神,夹治得个别懒人也不懒了。
吴英舒看着麦场上的欢乐场景,笑着转向汶君孝,说:“世外桃园也不过如此吧?”
汶君孝也禁不住感叹道:“真、善、美永远是生活的主流啊。”
沙鹤珞瞥眼说话的这对情人一眼,笑容略微地僵硬了一些。
知青们排在社员的后面,分到一、二十块钱,这可是知青们自出生以来,第一次用自己的劳动挣来的,是自己挣来的,这使知青们不仅看到是钞票,更是看到自己的劳动成果,看到了自己的劳动价值。
“这钱一定得留着。以后回忆起今天时,再取出来看。”吴英舒说。
“我要用它来买件衣服,”米娅娥把钞票贴到胸前的围巾上面,说着:“穿出来让那些留城的人看看,这是我自己的劳动成果,上面印着我的血汗哩。”
“举着这些钱照张像,再买个影集,做个纪念。”方佳菌笑眉弯眼地说着,问陆翌鑫:“我的主意好不好?”
陆翌鑫一笑,回答:“不怎么地,听我出个主意给你,今天晚上咱们不是回家吗?你明天就去买个长凳,再弄块大牌子,上面写上你方佳菌的大名,然后这么着往肩膀上一扛,一边走,一边喊:‘方家知青女,磨剪子来呛菜刀’。”
“去你的。”
大家笑起来。
“这又咋了么?你一吆喝,街上的人保证盯着你看,”陆翌鑫一面学着蒉儡眨眼睛的样子,一面“卡嚓”地配着音,说:“这样给你拍下一打照片,还装进了人们的脑袋影集里。人们只要提起你方佳菌的大名,马上就能从脑袋影像集里找到你,说:‘没错,这就是那条磨剪子呛菜刀的小药瓶。’‘是她,么麻达。’‘对倒是对,只怕是这个小药瓶早叫刀剪修成矮片片了。’‘有可能,人的皮可要比那猪娃狗娃软起好多哩。”
方佳菌追着陆翌鑫捶打起来。
“哈......”
吴英舒等人领过肉,又到队部那儿领了五斤棉花、十斤菜油,装油的油桶是五队长事先从社员家借来的。
八个人和社员们笑着道别,回到农场。
其他几个队的知青们,心馋眼热地称赞一番五队人的阔气,因为他(她)领回来的只有几元人民币,再啥都没有啦。宽嫫到她的队上去了一趟,取回分给她的三分钱。
米娅娥斜眼瞅瞅宽嫫手里的三个一分硬币,说:“扔掉算了,还不够寒掺人的。”
“总比倒灌强吧。”宽嫫把手里的硬币掂了掂。三个崭新的硬币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亮。
端碗走到灶房门口的人们,望着丑姑娘的“劳动果实”,哈哈地笑上一气,然后,说起来:
“一斤醋钱。”
“知青代表作。”
“留着吧,买东西时少一分钱,人家不会给你的。”
“我们去领肉,那个狗贼队长说,你们来凑啥热闹哩?你们城里没肉吃么?”
“捶他!”
“那家伙坏的冒粪,宽嫫的三分钱就是他给分的。”
“是哪个人啊?”
“就是那个往哪儿一站,两条腿中间跑过头肥猪不带碰着裤子的罗圈腿。”
“怪不得你们队发展不起来哩。”
“人比人,气死人。你们看人家五队.....”
“什么时候农场能给咱们也分块肉尝尝啊。”
“做梦吧,那几头猪还不够大队老鸹上供用的。”
“说这么干啥,越说越没劲。吃饭吧,吃完了赶车走。”
黄昏时,知青们乘坐上一辆开往火车站的班车。车快开的时候,汶君孝忽然想起件事,赶紧唤司机开车门,跳下去,匆忙地返回乐园去了。
在班车上,知青们拥拥挤挤的没什么话,都在小心翼翼地护着自已蓝里的鸡蛋。下了车,一个个争先恐后地说笑着,把在班车上的激动心情,一点儿不吝啬地端出来:
“回家喽。”
“我妈肯定做好饭菜等着我哩。”
“你这兜里装的是啥?呀,你咋连馍都带回家啊?”
“这是改娃家做的过年馍。你看,多好看啊。我拿回去显排显排,让那几个没有下乡的同学开开眼。”
“回家美美地睡上几天。”
“上次我回家才呆了一天。”
“这次有半个月的时间哩。”
“半个月能有多长时间啊?!一晃就晃过去了。在家里的时候,钟表走的快极啦,一天一天地一下子就过完啦。”
“在这混一天,比在家呆一年的时间都长。”
“天天过年就好啦。”
“这种梦做做也不错。”
“什么时候才能一去不复返呢?”
方佳菌停下来,喘会气。她身上背着个棉花包。一手提着一篮子鸡蛋,一手提着四只鸡。她分的油和肉装在一个方蓝子里面,交给陆翌鑫携带。
“喂,走不动了?”陆翌鑫转过身,问她。他的左肩膀上挂着两个蓝子,前边的蓝子是方佳菌的,后边的那个是他自己的。他的右肩膀上挎着个棉花包,左手上提着五只鸡,右手拎着汶君孝分的油和肉。(这两样东西装在一个网袋)。
“心里有劲,腿脚可不争气。”方佳菌答着,走起来。
“你这是力有余而心不足。”
“错了,应该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施铎插话进来说:“翌鑫犯下个语法错误。”
“纠正的方法只有一个,”钟铮接口道:“把他栽进书里去。”
“施上墨水肥料。”佟蒙欣说着,抬起右脚,欲踩掉粘在左脚鞋底的一撮麦草,他一低头,看见脚下有一只被车轮碾得血肉模糊的死老鼠,他打哽似地轻叫一声,把右腿和左腿做个交叉,随着将上身转向左面,和正扭项看他的蒉儡来了个脸碰脸。
“哈......”大家笑了个腰软骨酥。
从汽车站到火车站,中间约的二、四里地,沿途的人家都关着院门。西边的一个小工厂里,有一台鼓风机嘶响着。同时,从厂里面一个装有烟囱的房子那边飘送过来一股浓浓的饭菜香气。一些端着碗的人,打东边的一排破房后边走出来,蔫不叽地走进这家工厂的小门里去。
“他们吃饭啦。”蒉儡小声地说。
大家看他一下。
佟蒙欣鼓鼓鹰目,呛道:“馋啦?进去要碗涮锅水喝。”
“我回家吃。”蒉儡擦下清鼻涕,低下脑袋,加紧着走出几步。
方佳菌说:“哪个傻瓜才在这儿吃哩。家里的凉水也比这儿的糖甜。”
“是这样的......”大家赞同着,把自己变成“卖火柴的小女孩”,谈起温暖的“家”。热情的神彩好象是燃烧着的火焰。
吴英舒在这时候再看自己的伙伴们,觉得大家改变了许多,先是衣着穿戴上起的变化,既没有留城人员的时髦风度,也没有乡里人的土里土气,有着的是具有知青特色的服装打扮,既不浮浅又不粗鲁,随便而又不放纵自流。再有,就是看人看物时的表情,初来农村时,大家的眼睛象是透着亮光的晶体,往外反射着“蓝蓝的天上白云飞”。而现在的眸子除却“秋叶上的浮尘”便是“冬日的荒岭”,眨巴一下,都能让人回到梦中去。轻蔑、消极、沮丧、颓废、冷漠、麻木不仁,甚至于恨不得杀尽不平方太平,差不多成为知青的代名词。忆起学生时代的趣事儿,如同背诵“老三篇”那样流利、顺畅,谈到前途命运时,立刻象含着苦果那样皱眉低眼,什么时运不好、心高命薄啊,或是叹“空有报国志,无人知我心”。总之,每句话里面都含有顾影自怜的成份。可是,每当一提到家,提到父母,一提到沾着亲人的字眼儿,他(她)的所有感叹,眨眼间就被扔到背时角落里去,并且要不了一分钟时间,他(她)的脸上就会出现一种孩子站在幼儿园门口望着奔来的父母亲所露出的那种兴奋表情。
陆翌鑫唱起歌:
多了我不想,
只想哪一样。
哦,等等,先甭猜。
我会说出来,
那是咱家乡。
汶君孝坐着段雨涛的手扶撵赶上大家。卿婧也在车上,低眉笑眼地跳下车斗,和段雨涛一起往下拿东西。巴琳她们几个老插斜起眼睛,打量下卿婧和段雨涛,不满意地扭身先往前走去。她们是在怪卿婧没有透个信出来,好让她们搭个顺路车。
陆翌鑫“喝哈”地一笑,冲着汶君孝说:“有福之人不用忙,无福之人跑断肠,你小子可以啊。”
“生来坐车命,不走也到家。”汶君孝笑着,往吴英舒身旁走走,取下她挎着的两个棉花包。而后,去接陆翌鑫手提的网袋。
“我提得了。你就这么着吧。小心累个毛病出来。”陆翌鑫没有把网袋给汶君孝,快步走到方佳菌那边去了。
沙鹤珞从段雨涛手里接过汶君孝的那蓝子鸡蛋。她没有给家里买东西,别人问起时,她就回答说,她哥已经买过了。这次,大家的大部分年货都是她帮着操办的。她利用沙琪飞的部下,给大家购来鸡和鸡蛋,价格又便宜又合算。
“不要抢了,我这么提着不会把鸡蛋打烂的。”她一边提着鸡蛋躲闪汶君孝,一边笑着说。她的棉花包挎在钟铮的肩膀上面。她的油提在施铎的手上。她自己拎着块分来的肉,挎着个马桶包,包里面装着她的过年新衣,是她自己买的布送到缝纫组里做的。
汶君孝说道:“我自己能提。你还是给我吧。”
“你一定要给自己找事干的话,就去帮帮英舒吧。”沙鹤珞答着,走到施铎和钟铮的中间。
施铎扭头对汶君孝说:“你还是帮帮英舒吧。”
钟铮道:“跟着感情的呼唤走。”
汶君孝笑着站下来,摇下头,转身后退几步,接过吴英舒手里的鸡蛋。她的手上还拎有油和肉。
“把这个给我。”吴英舒抓住汶君孝挎着的棉包说。
“没份量。我背得了。”
“给我么。”
汶君孝看看前边的车站,把棉花包递给吴英舒,“这东西没份量,可够占地方的。等上车的时候,交给我。”
“好吧。”吴英舒挎起棉花包,问:“忘了什么东西?”
“没忘啥。是我记错了。”汶君孝有些不大自然地回答。
吴英舒看看他。
道旁左侧,有一家小店开着门。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在柜台后面坐着,伤风似地吸溜着鼻涕,两眼盯着柜台上放着的小闹钟,为靠近下班时间的最后一个钟点而焦虑不安。知青们从商店门口经过的时候,朝里面扫视一下,免不了地来了一通玩笑。
这时,有两个挎工作袋,提着旅行包的人,拐过围墙角,迎着知青们走过来。这两人一边走着,一边说着:
“象是个睁眼瞎。”
“我看有点象是装的。”
“那几个娃冻的手跟红萝卜似的。”
“不会是被拐骗来的吧?”
“真是拐骗来的,咱们也管不了啊。”
“对哩,公安局的饭碗,咱还是少抢的好。好心莫人拾(识)的。”
“又不是咱自家的娃。”
“是这么个意思。”
两人这么说着,从知青中间走过去。知青们相互看看,不约而同地加快步子,拐进一条通往车站候车室的路。
将将能够看出五官的自然光线,蒙洒在候车室门外的几个人身上。一个穿着绿色戏装长袍的中年男人,园睁着一双眼睛,一边拉着二胡,一边嘶哑着嗓子吼着秦腔。他的膝前跪着几个七、八岁的小孩子,张着嘴巴,跟着他的秦腔大声地“啊......”
走到近前,知青们瞧见这几个孩子的面色红肿裂出缝,有的地方还生出疮疤。孩子们的眼睛里流出的泪珠成双成对的往下掉,清鼻涕象水似的直淌过唇。他(她)身上穿的棉袄薄得只有绒衣那般厚。小身子在冷风中发着颤,颤得寒风都叫了起来。
跪在中年人身边的一个小女孩,看到知青们走近,端起个破缸子,跪爬到知青们的脚下,哭泣着说起来:“给点钱吧。一分钱也行。给点吧。我们一天没有吃东西啦。”
吴英舒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扶起小女孩。中年人停止歌唱,流出两行泪水,可怜巴巴地说:“看在这几个娃娃可怜的份上,给点钱吧。我是个睁眼瞎,干不成农活。家里娃又多,只好走了这条路啦。我也是个有脸面的人,若不是逼到这步上,我是死也不会走这步棋的。”
吴英舒流着泪,掏出放在口袋里的一块钱,放进小女孩举着缸子里。
知青纷纷掏出外衣口袋里的零钱。
“当,当,当”三响,是宽嫫投进缸子里去的那三个硬币在蹦。下来的是带响、不带响的钱进到缸子里去。
中年人摸摸小女孩的头,说:“你们快给恩人磕头吧。”
那几个孩子机械地转过来,给知青们磕头。
“算......”知青们拉起孩子,觉得这几个孩子轻的没点重量。
“恩人呐救星啊,你们积德啦。长命百岁,万事大吉,万事大吉......”中年人用悲怆怆的语调说着,夹起二胡。端缸子的小女孩过去牵拉住他的手,小心地拉着他向知青们来的路上走去。几个小孩哆嗦着抄起袖管,求助似地望着知青们,哭泣着走啦。
知青们目送着这班乞讨者,没有说话,一声不响地立在候车室门外。
东边的那个公共厕所里,走出来一个戴鸭舌帽的年轻人,他一边走着,一边朝“乞讨者”去的方向望。来到知青们近旁,他开口问道:“回家的吧?”
陆翌鑫回答:“对。”
“给那家伙钱了!”“鸭舌帽”向东南方摆下头。
“给啦。”
“你们上了阶级敌人的当啦。”
大家一齐盯住“鸭舌帽”,看住他的表情。“鸭舌帽”很正经地望望知青们,接着说:“这种当,我也上过一回。上个月我在那边的围墙拐角那块碰见那家伙,领着那几个小孩跪着给人唱歌讨钱。那样子看上去真够饥寒交迫的。我掏出两块钱给了他们,走到那块,”一边指围墙拐角至候车室中间的那段路,“不知咋地回头看了一下,正看见那家伙扭头朝我这边看。我心想,这事怪了,瞎子扭头干什么呢?我往前走出几步,偷偷地回头看,见那家伙领着几个小孩走了。我拐回去,跟着他们到了破房子那儿。那房子在工厂对面,你们刚才从那路过了吧?”
“路过了。”陆翌鑫答。
“我等他们进房子里以后,悄悄地跑过去,想扒破窗子往里看看。我伸头朝里瞅,我和他看了个大眼对小眼,都吓得出了汗。那家伙赶紧把钱给了我。我握拳头想揍他一顿,可一看那几个小孩哭的怪惨的,我就把那几个小孩领到那个小店里,买了两斤饼干给他们吃,等他们吃饱了,我才走到这来。”
吴英舒问:“那几个小孩是怎么回事,你问了吗?”
“问了。他们不敢说。我干急没着。”“鸭舌帽”回答。
陆翌鑫说:“你应该把那家伙送派出所去。”
“从家回来,我就把这事报告给派出所了。谁知道是咋回事,那家伙还他妈的在这骗钱。”“鸭舌帽”言罢,摘下帽子拍了拍,戴正,推开候车室的门,进去了。
知青们沉默了一忽儿。
米娅娥瞪住福银舒,说道:“跟你在一起,总有倒霉事。刚才要不是你充大方,我们也不会跟着白白把钱扔出去的。”
吴英舒看住她说道:“我只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事,我只相信自己做的事是问心无愧的。我不觉得自己上了什么人的当。”
汶君孝瞅瞅米娅娥,说:“英舒做的事是对的。冲着那几个小孩,咱们这钱扔的也值啦。”
“就是啊,扔也扔了,权当丢啦。”陆翌鑫说。
方佳菌一笑:“这么多双眼睛输给了一个‘睁眼瞎’,真是好玩。”
宽嫫说:“不行,我得把钱要回来。”
“算啦,一壶醋钱。”
“那家伙装的真他妈的象。”
“几毛钱买个头磕,划得来啦。”
“轻信......”
“下次碰见那家伙,我可不客气。”
“要不是看那几个小孩可怜,我才不会掏腰包哩。”
“骗术真绝啊。”
华丝哥说道:“没法不绝。他整天闲着就在琢磨怎么样骗人,怎么样生存下去的。这二年,人不骗人,无法生存。咱们不过上了这么一回当,有啥么?有的一年三百六十天,天天在上当,而且当当上的不一样哩。怪谁?怪他自己。当,都是人们自己找着上的,并没谁拉着你找当上。说邪家吧,如果他正儿八经地坐到戏台上唱戏骗钱,你我掏的一定很痛快,听懂听不懂全不在乎。为什么他扮成瞎子唱戏,咱们就这么气愤呢?他也是个人,他也需要廷长生命,他扮成瞎子是为了嫌两钱糊口。他也没有白舒咱伞兵钱,他不是给咱们唱了嘛。另外说那几个小孩是不是拐骗来的,咱们犯不着管他。既使是拐骗来的,那家伙靠他们吃饭,也不会把他们怎么样的。他们总得要离开母亲,独创社会的。打小能学到一门技艺,也是命运的特殊安排。咱们中国人喜欢家长为园心,小孩为半径划家庭弧线,把日子过的象烙饼一样,这面烙糊了,赶紧翻到那面去,只会采取应急措施,却不去想法改造炉灶、改造锅底,根治糊饼的弊端。家长丢了孩子,是痛不欲生的,可他们在打起孩子的时候,没有几个手上不用劲。他们是在望子成龙,家家都这样,可咱们有谁成了龙啦?我敢说,咱们离开了父母的资助,混得比那几个小孩还惨。”
“是啊,说的对。”
“歪菜(才)。”
“道理是这么个事。”
“你说的这些有没有中心思想?”
“要中心干啥?他又不是做文章。”
“没有进入小家庭之前,谈论中国的家庭弧线问题,好象有些过早,维免言过其辞了吧?!”汶君孝瞅着华丝哥,用一种温和的却又是肯定的语气,说道。
华丝哥不以为然地笑了一声。
吴英舒提起东西。
大家一窝峰的挤进候车室,吴英舒和汶君孝被挤到后边,沙鹤珞跟在俩人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