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0.4 芷村-倮姑

听见那隆隆涛声了吗？那是谁的心跳？

南溪河就这么挣脱了庄寨水库的束缚，狂野的心收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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徒步第五阶段，整条滇越铁路的华彩乐章开始了。河流变得狂野、性感起来，起个大早，我提醒自己兴奋起来，感性起来，我听见自己的心跳，如这河流。

一跨南溪河，告别芷村，走进一切未知的大山深处。没走出多远，便先后遇到一趟上行列车，一趟下行轨道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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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跨南溪河，上午十一点到达落水洞站。顾名思义，南溪河在此成为地下河，暂时消失不见。离开落水洞站，钻出一座隧道，眼前便是一条落差巨大的展线，隧道越来越多。走出去很远，回头才发现，还在同一座山峰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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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遇到好几批同道中人，有和我同方向的几个年轻人，一溜烟就超过了我，没了踪影。也有反向走，一路在上坡的牛人，隧道中打个照面，互致问候与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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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经过一条较小的展线，南溪河不知何时又出现在我身旁，咆哮声似乎更大。行走速度变慢，下午四点来到戈姑站，才发现今天为了赶路，竟然没停下来休息，饿货，来条某某架吧，我的命就靠某牛某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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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戈姑站继续出发，一场雨后，又遇到一对反向走的情侣，手拉着手，踩在铁轨上，边玩边走。互相询问了一下前方情况，他们今早从人字桥出发，看样子今晚也只能投宿在戈姑的农家了。

回头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不禁感叹，和志同道合的人在一起，多大的困难都能克服。这世上，知己难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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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跨南溪河，从地图上看，倮姑不远了。但最终到达倮姑站时，已是晚上八点。

34公里，路上几乎全程是铁枕轨。铁枕轨有多难走，有多要命，介绍起来怕吓到你：你踮起脚尖走34公里试试，这徒步日记都是用一行行血和泪写成的。

中国移动的信号很好，用中国联通的某位兄弟请不要嫉妒。

晚上借宿村民家中，睡袋总算是用得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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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人家喝的桶装水是“人字桥”牌纯净水，又一次令我思绪连连。

人字桥离这里还有10公里。

玉山白雪飘零，燃烧少年的心。

其实徒步昆河铁路的起因，正是源于去年五一的人字桥之行。

我亲眼目睹一列小火车从人字桥上通过。

它是从昆明出发的吗？它是一路经过宜良、开远、碧色寨来到人字桥上的吗？那么，在这些我比较熟悉的地点之外，在那些茫然的陌生的地图上，它遇到了什么？

昆河铁路那么长，我要亲眼去看看。

现在，离去年那个下定决心的我，还有10公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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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10.5 倮姑-湾塘

有驴友说，滇越铁路的精华，都集中体现在“一站一桥”。一站便是碧色寨，一桥便是人字桥。

人字桥由法国巴底纽勒工程公司承建，是滇越铁路上距离地面最高的桥梁。最初桥面距桥下的四岔河谷底约100米，因为经年累月的卵石堆积，现经过实测，桥面距谷底尚有72米。值得一提的是，人字桥与法国埃菲尔铁塔为同一时代的建筑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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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倮姑开始，南溪河一言不合便深切下去。河流可以任性，但滇越铁路做不到。如何追随南溪河远去的身影？只能迂回绕行南溪河的支流四岔河河谷，沿河谷盘旋而下。

于是伟大的人字桥展线就此拉开序幕。

告别倮姑村热情的项大姐一家，进入滇越铁路上隧道最密集的区间。一路都是隧道，隧道，黑暗。短短二、三十公里，隧道数量占据了昆河线全线的三分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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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看见河谷对面也有一条铁路！

哦，那是人字桥展线的下层，我现在还在展线上层。已经看得见对面的波渡箐站了，但要走到那里，不知要走到几点。

仍是隧道，隧道，隧道，黑暗。

经过亭塘站，应该快到了吧。

第119号隧道。

隧道，很漫长。

忽然觉得，洞中有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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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岔河上空的一声惊雷。

绕到无路可绕时，两岸绝壁之间，滚滚激流之上，人字桥横空出世。

你是这耀眼的瞬间，盛放在天边的刹那火焰。

我心中的桥，信徒心中的布达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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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远方赶来，赴你一面之约。

从昆明王家营走到这里，多少艰难都被我翻越过去。为了你，我不顾一切。

据说修建人字桥时，因地形过于险峻，施工难度巨大，期间牺牲近800名中国劳工。这让我想起小时候坐火车走成昆铁路，每隔一段时间，车窗外便出现一片烈士陵园。

滇越铁路沿线却没有这类遗迹，不见英魂长眠处，留取丹心画青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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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终于走到展线下层的波渡箐站，回望展线上层，仍隐约可见。

到达四岔河汇入南溪河的地点，走出人字桥展线时，我已经走了二十几公里。手痒了一下，查看地图，距离倮姑的直线距离只有两公里左右，原来我今天只做了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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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冲庄站，一路向前冲。摸黑到达湾塘站，又摸黑下山，拖着疲(can)惫(fei)的双脚去湾塘乡找旅馆。

昨天34公里，今天39公里，竟然比昨天的路还长。

想要问问你敢不敢，像个信徒一样痴迷流连。

一路春光啊，一路荆棘啊。

生如夏花之绚烂，足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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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10.6 湾塘-白鹤桥

说完了昨天的主角人字桥，今天的这位主角：白寨大桥，它的故事就有点悲壮了。

今天起床失败，接近中午才退房。湾塘乡位于南溪河边的山沟里，连拉客的三轮摩托都没有，得沿着弹石路爬回铁路边。路上远眺湾塘瀑布，发出震耳的声响，那是昨天晚上天黑后错过的一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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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又是二十几公里，先爬上铁路，再顺着铁路缓缓下坡，经过白寨大桥、白寨站，到达白鹤桥站所在地白河乡，不走也得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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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总算走到白寨大桥上。白寨大桥保持着一项纪录，它是滇越铁路上最长的桥。然而我眼前的这座桥，已是第二代大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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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代白寨大桥属于钢塔架桥墩钢架桥，造型在当时新颖独特。抗战初期，中国的抗战物资由越南海防经滇越铁路运进昆明，白寨大桥就成了日本人的眼中钉。白寨大桥、人字桥等沿线桥梁频繁遭到日军飞机的轰炸。人字桥因为山高谷深，地势险要而逃过一劫，但白寨大桥却没那么幸运。

警报！警报！恶魔般的敌机又来了！

白寨大桥上，正有一列驶往开远方向的旅客列车。

炸弹落下，一片火海。

英雄的司机，不怕死的乘客。

机车起火，仍牵引着客列冲入大桥昆明端的(原法国编号)8号隧道内，继而发生锅炉爆炸。

死伤百多人，人间炼狱！

机车损毁、大桥桥墩损坏、8号隧道口垮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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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越南沦陷，为防止日军沿铁路进犯，国民政府拆除了滇越铁路河口至碧色寨段。因考虑到人字桥被拆毁后无法修复，故拆毁了除人字桥以外的所有钢架桥梁。

壮士断腕，朋友再见，第一代白寨大桥消失了。敌人暂时被阻挡在边境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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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这座第二代大桥是新中国成立后修建的石墩钢板梁桥。它同样雄伟壮观，然而它不过是同名同姓同位置的另一座桥罢了。

第一代白寨大桥的命运和前南斯拉夫电影《桥》的故事情节何其相似：

那一天早晨，从梦中醒来，啊，朋友，再见吧！再见吧！再见吧！

那天早晨，从梦中醒来，侵略者闯进我家乡。

啊，朋友，再见！啊，朋友，再见！啊，朋友，再见吧！再见吧！再见吧！

如果我在战斗中牺牲，你一定把我来埋葬。

……天色渐晚，摸黑赶路不可避免。当黄磷厂的火光映红了黑夜，我知道，白鹤桥站所在地，白河乡到了。

住宿在铁路边的永宜酒店，点名表扬一下，这么多天以来，真正能用热水洗澡的地方，其舒适程度仅次于开远、蒙自。翻看手机地图，赫然出现一家“刀不快饭店”。反正我下次还会来，有机会真想去感受一下，刀到底快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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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连三天的长距离、高强度徒步，把我彻底摧残成了基本告别自行车的范伟。

反正我现在除了心情好，呃，全身上下也只剩下心情是好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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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10.7 白鹤桥-腊哈地

我可以保证，这次在白河乡寄出的明信片，早已沾满我的汗，它是我肩膀上的指环。呃，为什么我这么喜欢引用歌词。

邮局的工作人员似乎没见过明信片，一脸“什么鬼”的表情，打电话给领导，求证这种玩意儿能不能寄。我差点以为要背着回昆明了。

可能今天不是白河的赶街天，没有看到传说中把摊位摆在铁路上的盛况。黄磷厂的那条专用铁路还在，但是并入昆河线的岔道口已被拆除，如今有了更快更方便的运输方式，滇越铁路像个年老色衰的妇人，渐渐被人嫌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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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把最后的3公里区间走完，从白鹤桥站到腊哈地站。

在苗语中，“腊哈”是食物变质的意思。的确是这样，湿热的河谷中，食物更容易腐烂变质。在这样的环境中徒步，对体力又多了一层考验。其实从湾塘开始，我就体会到了这种呼吸不畅的感受，某些瞬间，我以为我回到了夏天的南昌八一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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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的海拔只有三百多米，就算到了秋天，也明显比蒙自、屏边热很多。在别的地方，你点一碗米线，老板就去给你煮；在白河，你点一碗米线，老板会问你：要凉的还是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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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一点，顶着太阳，跌跌撞撞地到达本阶段徒步的终点腊哈地。腊哈地应该是个大站，却空空荡荡，没有机车，没有货列，连拦路的狗都没有，真是见鬼。腊哈地站的机车转盘倒是挺整洁干净，但看样子，应该是不用很长时间了。

好不容易逮到一个工人师傅，说是这几天没有货，就不跑车了。以这样的景象结束本阶段的徒步，确实有点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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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须离开了，告别小火车腊哈地站，告别白河乡，去屏边坐大火车，滚回去上班了。走不动，只能滚了。估计回去后，我的脚得疼一阵子。又想起那位路上认识的一口气到河口的朋友，大写的服。我想，就算老板准我一个月的假，我也无福消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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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哈地站离河口站还有80公里。元旦时间不够，下次再见要等到过年了。也好，我不愿这么快结束。

坐面包车回屏边的路上，山路盘旋往复，又看见白寨附近的昆河线，穿梭于大山深处，这绝美的画卷，竟让我眼眶湿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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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如我初见你时。

是谁，日夜遥望着蓝天？是谁，留下百年的期盼？

为什么言无声，泪如雨？为什么仰起脸，笑得像满月？

难道说，还有无言的歌，还是那久久不能忘怀的眷恋。

你问我要去向何方，我指着大海的方向。

初心不改，约定不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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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云端的米轨——王家营到宜良

第二章 穿越大峡谷(上)——宜良到盘溪

第三章 穿越大峡谷(下)——盘溪到开远

第四章 滇南往事——开远经草坝到芷村

番外篇 锡之路——草坝到官家山

第五章 桥——芷村到腊哈地

第六章 大海的方向——腊哈地到河口🔒

未完待续 敬请期待最终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