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家有老人是个宝，可是，我却不以为然。我家有个老奶奶，爱人的老奶奶，七十多岁了，一天到晚除了唠叨就是唉声叹气，就是恨咻咻的，什么事都不做，当然，我们也不可能让她做事。我们上班很辛苦，回家只想图个清净，但是，我们根本清净不了。回到家，除了烦还是烦。

老奶奶虽然上了年纪，但眼不花，耳不聋，心细如针，特别是说话尖酸、势利。她的几个女儿家都不错，大女儿、女婿是政府干部，第二个女儿家在农村，但家境殷实，第三个女儿做生意，拥资百万，小女儿两口子都失业了，但衣食无忧，独独我父亲差一点，在农口部门上班，工资不高，拿钱不多，我母亲又没工作，家里经济不是很宽裕。老奶奶最喜欢提她的大女儿和三女儿，对我父亲和小女儿是横挑鼻子竖挑眼，老是指责。父亲从小就胆小，现在五十多岁了，还怕老奶奶。老奶奶说他，骂他，他大气也不敢出。我听母亲讲，老奶奶一直看不起父亲。她刚生下父亲的时候，父亲又瘦又小，又是不足月生的，老奶奶不想要父亲了，让爷爷把父亲送人，爷爷抱着父亲往外走，看着父亲哭泣的可怜相，于心不忍，又把父亲给抱回来了，为此，奶奶还骂了爷爷一顿。奶奶对父亲是不抱希望的，尽管当时很看重男孩，她可不是这样，她总以为父亲那么瘦小，是活不成了，所以，她对父亲一向非常刻薄，家里孩子吃剩的东西穿旧的衣服就给父亲，大姑母上学了，父亲就在家带妹妹，扯猪草，小小年纪有做不完的事情。父亲到八岁了，奶奶还不想让父亲上学，还想让父亲在家里干活，是爷爷坚持让父亲上学，奶奶不得已才同意。那时爷爷在外面，很少回家，父亲就是上学了，还要帮家里做事，甚至上学也带着两个妹妹，当时同学没少笑他。奶奶对父亲一向不看好，父亲读到高小，奶奶借口家里事情多就不让父亲读了。父亲只得在家里干农活。相反，大姑妈却顺利读完高中，又招干进了政府部门，三个小姑母都念完了初中，唯独父亲书读的少。老奶奶在当时可是反潮流的英雄，别人都重男轻女，她完全相反。但父亲习惯从小接受奶奶的打骂，习惯逆来顺受，他的性格是很懦弱的，直到今天也如此。奶奶把父亲留在身边干农活，爷爷不同意，爷爷当时在大队当干部，通过关系把父亲送进煤矿，为此，奶奶还同爷爷大吵了几天，怄气了半年。父亲只在煤矿干了一年，硬是被奶奶强行叫回家了。父亲只有认命。父亲同母亲结婚后，有了我，家里还开了个店子，但奶奶非但不帮忙，还经常叫父亲回家做事，干活，弄得母亲既要带我，还要照看店子，忙的要死。奶奶即使来到点子，也是背着手，粗声粗气地吆三喝四，百事不探，母亲很烦她的。

奶奶一直以她的大女儿女婿为傲。他们毕竟是干部，日子过得滋润。每次姑父母坐着单位的小车回家，奶奶就满脸堆笑，就扯着嗓子喊父亲从店子拿好酒好烟好东西招待，还让母亲下厨、父亲作陪，不管父母有多忙，不管父母愿不愿意。姑父姑母无论说什么，哪怕是错的，奶奶都听。干部说话就是有水平，就是不一样，奶奶经常在村里说。她还加一句，不像父亲那么蠢，说话也很蠢。父亲听到了，哭笑不得。奶奶的势利是出了名的。她爱屋及乌。大姑姑的儿子在华为公司工作，月薪上万，有房有车，她就夸外甥是人才，有出息，言下之意，我们这些侄儿外甥辈，在本地上班、做事，不争气。其实，他的大外甥那么有钱，每次回来从来不给她红包，也不买东西，空手一双，吝啬的要命，到哪个亲戚家也是一样，真的是为富不仁。但老奶奶就是夸他，就是看不起我们。尽管我们过年过节以及她过生没少给红包给礼物。她爱屋及乌也恨乌及乌。我最看不惯的就是她的那双势利眼。

前几年，父亲、我们因单位变动进了城，奶奶也随我们进了城，同我们住在一起。爷爷死后，她基本上是住在我家。我们要忙着上班，她呢，不会锁门、开门，就只能待在家里。她的嘴巴是闲不住的，她看母亲在哪里，就跟到哪里，说她这不舒服那不舒服，说她心里难受，让母亲带她上医院。以前母亲带她看过医生，医生说根本没问题，是奶奶疑心重，心理问题。有一天，我们下班了，她就故意躺在床上唉声叹气，声音大的很。父亲问她怎么了，她说大家都不管她，她都快要死了，她吃不下饭，睡不好觉，她骂父亲心狠，骂的父亲大气也不敢喘。她让父亲打电话给姑父母，让她们用小车接她上医院。其实姑父母已经离休了，她还蒙在鼓里，还以为他们有权呢。父亲没法，打电话给姑父母，姑父母也很烦的。姑父母坐车赶过来，问她怎么了。奶奶听到是姑父母来了，就嚎啕大哭，说她闷得很慌，病得很严重，现在不行了，让姑父安排一下后事。末了她还指着父亲骂父亲心狠，一天到晚不知到哪去了，就不管她，害她连说话的人也没有。姑父母是哭笑不得。以前，奶奶在他们家，也是整天唉声叹气，只是不敢大声。她一直怕姑父母。姑母知道她是装的，是名堂多，就说“你这个年纪了，总会有养心病，我们上班这么累，就是病了，也只有拖。没事的，别烦，好吗？”姑母板着脸，说话声音很大，她当了一辈子干部，可能习惯了。姑母发话了，奶奶不吭声了，她一骨碌爬起来，坐着同姑父母说话。她埋怨我父母不关心她，很刻薄。她还说她不住我家了，回老家住，省的看到我们。母亲见她这样说，来气了，母亲说，一个老年人，在我们家里，还不满足，太没良心了。要知道，在我们家，每餐饭菜几乎是端到她的手上，她想吃什么哪怕再贵父亲也会去买，会尽量满足她。可以说，老奶奶完全是享清福，太不会体谅我们了。我们都要上班，而母亲除了操持家务，还要管我的小女儿，忙的像陀螺。如此忙，对奶奶好的没话说，奶奶还这么抱怨，真的，母亲是想不通，我们也是想不通。姑父让她好好在家里休息，不要多说多想，多体谅后人，她不敢说姑父，她就骂父亲和小姑母不是人，没出息，让她生不如死的。她可憋不住了。她要把家里的旧房子卖了，把钱分给几个女儿，就不给父亲和小姑。在她看来，没钱的儿女就不是儿女，没钱的儿女再对她好，也是应当的，是不值一提的。她让姑父母把她的那乡下的旧房子卖掉，她也不回去了，住到女儿家去，她在我们家是一天也待不下去的，像个多余的人。她这样说，父亲第一次在她面前生气了。那房子是父母辛辛苦苦建的，奶奶要卖房子，要分钱给几个姑母，父亲自然是要表明态度。父亲是不同意卖。奶奶真是的，从小就对父亲刻薄，现在还看不起父亲，连父亲的老房子也要分掉。父亲想不通老奶奶竟说出这种没人性的话！还是姑父的话有分量。姑父不同意，姑父建议奶奶到几个女儿家分别住一段时间散散心。奶奶见姑父如此说，她就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她死也要死在这里，她是不会走的。她到那几个姑母家去，处处受拘束，而且还要做事，没有这么享受。奶奶可没糊涂，她自私的很！一场由奶奶导演的闹剧很快收场了。奶奶依旧住在我们家，依旧在家里没完没了的唠叨，大声地唉声叹气，时不时责骂父亲，但她吃的下，睡的好，连感冒都很少犯。她哪里都不去，就是在家里的每个房间不停地转悠。我们下班，她如果看我们在看书，上网什么的，就在客厅骂骂迭迭，说我们不上进，没出息，不像她外甥，月薪都几万了，世界走遍了。然后就是唉声叹气。我们拿她真的没办法。有时候我索性关上门，但隔一段时间，她会过来敲门，弄得我们很烦的。

我真希望老奶奶能安静下来，让我们有个清净的环境，可是，她是个批判主义者，不唠叨，不叱骂，不唉声叹气，她就受不了。她受的了，我们却受不了，家有蛮不讲理的老奶奶，家无宁日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