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绿色布加迪车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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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独自坐在车里手握方向盘听着音乐行驶在大街上时,
仿佛觉得自己开的不是破烂的现代车而是奔驰。
不免有些骄傲起来。
虽然我胆子小又没什么主见,
但一想到我在无人帮助下
竟能操纵着这么一台笨重复杂的大机器,
一种朝着世界狂奔的欣喜自豪油然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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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玛拉·德·兰陂卡,《开绿色布加迪的自画像》,1925
2001年12月开始学车。当时我还是个没什么钱的大学生,就在不太正规的驾校报了一个模拟学车班。电动游戏机一般的机器一字排开,看着画面上出现的道路,操纵手中的方向盘,这就是当时的学车方式了。我是那个学校最差的学生。还记得那个大块头女老师常常走到我旁边笑话我:“像雅兰这样没有运动神经,没有方向感,没有协调性的人,我还是头一次见啊。”一起报名的同学大部分一次就通过了考试,而我却经历了漫长的等待。
第一次没考过。第二次又没过。第三次,还是没过。第四次,差一点点。第五次考试正值隆冬,寒风凛冽,吹得我眼睛都睁不开。坐车去位于江南的考场,过炭川(汉江的一条支流)的时候,我心中满是“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悲壮之情。“这次一定要过。再也不要从炭川经过了。”结果终于合格了。“合格”,毫无感情的机器声传入耳中,在我却如同仙乐。听到“祝贺过关”的音乐时,我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好不容易考来的驾照在我梳妆台的抽屉里静静地躺了好几年。当初只是看周围朋友差不多都考了,所以也去跟风,至于开车,其实从没真正考虑过。我对这座城市的公共交通体系没什么不满,现代社会也没要求女人一定要开车嘛。
2006年1月终于买了一辆车。当时我正脱产读研究生,听同事说公司打算派人去外地工作。我猜想要是3月回到公司上班,说不定也会被派到外地去呢。若是在外地上班,没辆车太不方便了,考虑再三,终于勉强买了一辆。回老家请了位现代汽车公司的大叔每天训练6小时,突击学了两周,然后就这么开着回首尔了。
没想到刚一上路就出了事故。我从附近的汽车中心往家开的时候撞上了一辆自行车。没来得及避开路边骑行的自行车,后视镜轻轻蹭了车把一下,自行车失去平衡倒地,摔倒在地的那人一动不动地躺了半天。我哭喊着报警:“我把人撞了!”当时满脑子想的都是“完了,我这辈子完了”。然而闻讯而来的交警和路人都是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连被撞的骑车人都安慰我说:“小姐,你这么脆弱以后还怎么开车啊?”看到被撞的人都没说什么,我天真地以为这事就算过去了。可没想到两周以后,接到了保险公司打来的电话,我这才见识了那个骑车人的厉害。原来那是辆价值1200万韩元的高档进口自行车,虽然只是被刮了道痕迹,修理费竟然要200万韩元。这件事给我造成了巨大的心理阴影,总之我是开不了车了,四处打听想把车卖了。
卖掉车,总算心里踏实些了。不过命运没那么轻易放过我。那年3月,我重新回到公司上班,立即就被派遣到水源(首尔附近的一个城市)工作。我负责的区域是水源、华城、安阳、安山、军浦、义王、始兴、果川一共八个城市,要是没有车,去这些地方采访报道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开始几个月我因为害怕忍着没有开车。每天大清早爬起来,抱着沉重的笔记本电脑换乘几次公车去上班,又换乘几次车下班。7月,盆堂教会的教徒被阿富汗塔利班劫为人质,为了采访这件事,我从水源坐出租车往返盆堂,巨额打的费终于让我战胜了对驾驶的恐惧。人质事件之后,我得常往盆堂跑,就在这种不得已的情况下,我硬着头皮终于“正式”开始了我的驾车生涯。
就这样过了几个月,我从一开始的驾车前一天晚上愁得睡不好觉,发展到后来要是没车就觉得生活极不便利怅然若失。周围朋友说“有了车,你的世界从此不同”,没想到我也会有这一天,那个视驾驶如毒蛇猛兽的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充分享受驾驶乐趣的我。“这一天”终于来了,而且比我想象中要快得多。我的驾驶技巧日趋娴熟,生活变得更加便利,不用再在寒冷的冬日跺着脚等待公车,随时都能到大超市购买生活用品。更重要的是,我觉得自己变得更加独立自信了。
不会驾驶的时候,我总是非常依赖那些会开车的人。跟男朋友在一起时,除了他我还需要他的“车”。男朋友,似乎就是那个开着车送我回家,周末又带我到处兜风,帮我把笨重行李放到后备箱里的人。会开车的“他”似乎总是占据优势,而我则彻底沦为跟班。而当我开始驾车以后,慢慢有了种自信,即使没有男友给我开车,我也能充分享受生活的乐趣呢。
出生于波兰的女画家塔玛拉·德·兰陂卡(Tamara de Lempicka, 1898~1980)创作于1925年的作品《开绿色布加迪的自画像》被喻为“现代女性”的标志性符号。这幅画又叫做《开绿色布加迪的塔玛拉》(布加迪,Bugatti, 意大跑车品牌),1925年作为德国时尚杂志Die Dame的封面刊出。画中坐在绿色跑车里的女人戴着手套,手握方向盘,冷冷地与观众对视。她红唇紧闭,气势强大,似乎不容任何人侵犯。
人如其画,兰陂卡是个当时极其罕见的追求自由的女子。出生于波兰华沙的她本名叫做玛丽亚·格尔斯卡。“兰陂卡”的姓来源于她的首任丈夫“兰陂基”。1917年俄国十月革命爆发,她的丈夫因为受到牵连举家逃亡到法国巴黎,她在那里进修了美术学校的课程。当时巴黎盛行的立体主义画风在她的作品里也隐约有所体现。
有一天兰陂卡驾车经过蒙特卡洛时遇到了Die Dame的时尚编辑,那人向她提议道“您开车的样子太美了,把它画下来吧”。虽然当时她开的是一辆黄色雷诺,身上穿的也是一件黄色外套,而且她也从未拥有过绿色布加迪,但在作品中,她仍把自己画成了开绿色布加迪的样子,“因为我就想成为那个样子”,她说道。
外界评价她“游走于无数男人之间,还是个双性恋者,生活作风极其奔放大胆”,虽然如此,刚开始体会驾驶乐趣的我似乎能充分体会她的心情。在她心中,自己开的并不是平淡无奇的雷诺,而是豪华的布加迪,自然气势非凡。
当我独自坐在车里,手握方向盘听着音乐行驶在大街上时,仿佛我开的不是破烂的现代Avante而是奔驰,不免有些骄傲起来。虽然我胆子小又没什么主见,但一想到我在无人帮助下,竟能操纵着这么一台笨重复杂的大机器,一种朝着世界狂奔的欣喜自豪油然而生。身处21世纪的我尚有这样的感觉,1920年的兰陂卡那份自豪骄傲可想而知。难怪她的眼神如此傲然凌厉,我不由瞄了瞄镜子,挤眉弄眼一番。
——《在梵高的星空下岁月流转:世界名画的美丽与慰藉》
(韩)郭雅蓝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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