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曲月夜

我敢说， 把桃曲坡这个地方传播得久远的当属著名作家贾平凹了。把平凹先生请到这里的人便是桃曲坡西塬人士安黎。安黎从小担挑锦阳川的河水，从麻子村走向耀州城，因文学落脚西安，有幸成为平凹先生的同事。也正如此，他将名家平凹请到了这里，一部旷世巨著就诞生于此。于是，一个名不经传的小地方——桃曲坡，也就随着平凹先生的经典著作《废都》而蜚声海内外。关于这一切，《废都》后记有详细记载。由此，我们不得不再次嗟叹文学的伟大，不得不喟叹名人的传播效应。

严格地说，桃曲坡所在地是不能称为锦阳川的。锦阳川应在桃曲坡之南一公里之外。关于桃曲坡这个地名，我曾杜撰过吕洞宾折桃枝戏张国老的故事，皆因自古留下这个地名的缘故，是不可置信的。但，这个地方在上世纪六十年代末七十年代初，却是炙手可热的，热得夜如白昼，旗如林海，人如蚁蝗。那是耀县、富平、三原三县的强壮劳力汇集于此，先修水库，再修铁路。而如今，水库叫锦阳湖，浇灌着下游的田陌，又接纳了马栏川的水，养育着铜川人民；铁路称梅七线，是条煤炭的运输主干线。除此之外，满山遍野留下一排排已坍塌了的窑洞，还有这么一个富有诗情画意的地名。

一切辉煌都是暂时的，寂寥才是永恒的真实。最真实的，是她的月夜。桃曲坡的月夜，是从黄昏开始的，似乎比其他地方的月夜来的更早一些。这是因为，她处在两塬相夹的洼地，又被一个犹如巨人衣襟的山嘴遮拦，当西边的落日还在山头徘徊，东边的月亮已经挂在了树梢。月亮伴着归鸟叽叽喳喳的叫声爬高，橘色的夕阳与银色的月光交融在一起，抹在林间，显得稀稀疏疏，影影绰绰。一阵风后，夕阳落山，橘色褪去，突然发现，在暮色苍茫的湖面上浮起一牙弯月，宛若巨大的银锁，随着夜色的深沉而逐渐明亮起来。在这一瞬间，你的大脑一片空白，误以为月亮掉到了水里，赶紧跑到湖边，用手划着水，想把月亮划过来，捞起送还到天上。然而，随着水光的波动，月亮碎了，像碎落的银片，一瓣一瓣的，又渐渐地随着涟漪的绽开消失了。你这才想起，这是月亮的倒影，不由抬头望了一眼头顶的月亮，正淘气地抛着媚眼，你笑了，为自己的痴迷发笑。

桃曲坡的月夜是谧静的。静得能听见月光散落的声音。静的能听见昆虫的呼吸。青蛙的一个喷嚏，引来万只青蛙的合唱，惊得月光下的湖面波光一圈一圈地退去。一列火车鸣过，又聚起一团波光，又一圈一圈退去，最后随着铁轨震动频率的减小而散去。皎洁的月光泻在大地，树林显得苁蓉朦胧。在朦胧之中，乍一看满目都是盛开的桃花，定眼一望却是幻觉，不知是眼睛醉了还是被眼前的美景醉了眼？ 一片醉意蒙蒙。

桃曲坡是没有桃花的。有的是头顶的月，眼前的湖，还有湖边的小树林。小树林是有故事的。白天来游玩的情侣，淹没在树林深处，夜晚更是清净之地。而树林中的蝉，被《废都》的作者油炸吃了，诞生了婉儿、柳月等风花月夜的女子。她们白天鼓噪累了，夜晚早早便进入了梦想，无暇顾及月光的皎洁，也不去联想与自己比美的桃花，一副淡然悠闲的样子，眷恋着桃曲坡的月夜。桃曲坡的月夜，是令人爱怜的。

                                                           2010/7/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