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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谓禅?
禅如今已在世界广为人知,是日本佛教中最广泛受到高度评价的一派。
对于禅的认识,或许日本人反倒是落后的。提起禅问答,则被看作是莫名其妙的对话;至于禅僧,则被喻为豪放洒脱之人,尽管多少含有一些敬意,但实际上仍泛指那些内藏机巧、遇事果敢的人。
倘若是口头禅,那就意味着只是用语言向人们施放烟雾,纯粹是无内容的饶舌而已。
具有讽刺意义的是:普通日本人对于禅的这种误解,早在16世纪后半叶,就在曾经滞留过日本的葡萄牙耶稣会传教士路易斯·弗洛伊斯所写的《日本史》书中阐述了。
他认为禅僧为人狡猾,擅长诡辩,佯装严谨,把自己的教义高价卖给别人。他提醒人们注意,禅僧利用许多比喻,幽玄的表现和一些虚构的故事,故意拖延弟子的修行时间。
他讲的虽无什么不妥之处,但其观察却是肤浅的。总之,似乎可以说当时的日本人还没有给予禅怎么高的评价。
可是,到了现代,或者说在第二次大战以后,情况就截然不同了。出现了世界上的 有识之士对日本的禅的评价反倒刺激了日本人的这种奇妙的现象。例如,对京都龙安寺那座与众不同的石庭的关心,就是如此。
第二次世界大战后,初来日本的美国先锋派画家伊萨母·诺库戚认为:在那粗糙的围墙圈起来的方丈前面一小块空间上,仅仅铺着一层白砂,再配上15个大小各异生满青苔的天然石,这种简洁而又出人意外的造型,就是禅的艺术表现的典型。世界上众多艺术家、哲学家都表示赞同这一见解。
这一见解引起欧美的有识之士的关心,对禅僧们的书法和水墨画等的赞誉,也已经异乎寻常地高涨起来。在那些作品中,充满这专业艺术家作品中见不到的外行人的创新。进一步说,那些作品就像孩子一样天真无邪,充满着强劲有力的精神,这一点同以往的美术均不一样,具有一种新鲜感。
禅虽是日本佛教中一派,可一涉及其艺术表现时,就与宗祖和教义没有直接关系了,所以在面对这追求美的问题上,那些缺乏预见的外国人当然更为有利。
禅的实践方面也是如此,人们的兴趣也已高涨起来,在欧美各地,已经开设了大小不同的禅的道场。在外国人的指导下,甚至还有集结着热心的参禅着的地方。关于坐禅,是需要重新详细思考的问题,但我认为坐禅就是问真正的自己是什么,是一种非日常的方法。可以说,是与真正的自己的对话。
坐禅并非为了得到某种效果,而是舍弃一切外在的形式,回到纯真的自己,这种要求从内里把握这必须在日常繁杂的日常社会中生存下去的现代人的心。在这一点上,与那些有神论的祈祷和信仰等外在形式的固有宗教有着明显不同的气氛。对禅来说,连神也是多余的形式,对能经常接触基督教和伊斯兰教教义的欧美各民族来说,日本的禅,的确可以称得上是独树一帜的宗教之一。
于是,海外这些关于禅的颇具说服力的见解,又把日本人的兴趣引回到自己的文明上。如今,那些来京都观光的人们,无论日本人还是外国人,在他们短短的旅行日程中,几乎可以说必定到龙安寺的石庭和其他一些古刹禅寺中去游览巡视一番。至于在禅的影响下发展起来的日本中世纪的能乐和茶道等艺术,人们的兴趣大体上也是一样的。
说实在的,国外对禅的关注如此高涨,都是来源于15年前已经去世的铃木大拙先生的大部分优秀英文著述的巨大力量。铃木大拙的这些著作已成为这个领域中的经典。
关于铃木大拙的工作,也就是如今所说的日本禅宗和文化现象,已作为现代世界问题发展到了崭新的阶段,超出了铃木当时的论说。就这一点我想提醒大家注意。
禅这一名词,和柔道、空手道、围棋等日本特有的体育和竞技的名称混在一起,原封不动的成为通用的国际语言之一。
实际上,禅这个名词,饱含着起源于印度经中国传入日本而汇集成的远东精神文明中特有的漫长历史经历。换言之,禅这个词最初是古代印度为了表示特殊的精神集中的心身训练,或者是表达这一训练达到的某种境界所叫开的,当初称之为禅那(DHYANA)或瑜伽(YOGA)。当这一用语传入中国并被接受时,禅变转换成了中国固有的宗教和政治含义的另一词汇,实际上只是传入了他的发音而已。
当我们日本人后来重新接受时,就照搬古代汉语的发音,把它读作“ZEN”
现在比起古代印度的(DHYANA)“禅那”和现代汉语中的“禅”,毋宁说日语的ZEN“禅”更为国际上所通用。单就“禅”这一词汇来看,就已经能够看到其中精神文明的世界性。这里不仅仅是一个用词的问题,而应该是进一步发展日本的禅的内在精神的新的转机。我所讲的当今课题,就是这个。
就像将自身映在世界这面大镜中一样,由于自己知道了自己,故能把至今不自觉存在着的传统的“根”用与迄今不同的表现方法来表现。所谓比较文化的学问就是这样一种科学,但这比较并非仅仅把诸民族的不同文化横排在一起,而应是把孕育现在文化及宗教的更根本性的东西从各种现象中发现出来,加以比较,并向纵深发掘。
可以说,禅自身就具有经受这种考验的力量。进一步而伦之,正像刚才所说的,禅已由印度与中亚、中国、朝鲜、日本等众多民族的传统相关联。正由于它系绕着复数的传统观念,所以它才具有不偏向任何一个民族、只求探询人间文化的真谛的纵深构思的属性。
比如,在印度产生的佛教为中国社会所接受时,从一开始就被称作“像佛”,这一现象很值得注意。这是佛教的模拟,即佛教的复制品的意思。这里面多少含有“它不是正宗,而是假货”的不自然的语气。这一点正是后来成为产生“正像末”这一中国独自的佛教史观的精神依据。
真正活着的释迦牟尼以及中国的圣人时代都已成为历史。如今,它只不过作为复制品而存着一定说教性而已,其实就连这种说教性也已经消失,进入了末法时代,就是说佛教正在消亡。
正好在8世纪初,一种在这种说教之外的、传播佛陀的心灵(教外别传)的达摩禅
总之,摒弃所有的即成文明从无重新开始,这就是禅的真面目。
佛教这一文明从产生到盛行、继而又很快走向衰亡,这种时候,又出现了重新刷洗固有传统本身的新兴力量,这就是过去中国的禅。与印度的禅相区别,故称之为大乘禅或祖师禅。
日本民族从有民族认识以来就经常置身于中国佛教的圈子里,可是中国大乘禅传入日本却时值镰仓时代到室町时代的中期。
幽雅寂静的独特美的意识,在日本催开了新花。从此,禅便成为日本的禅,并创作出无数的作品。它们每一个都是实实在在的,决非什么模仿。